吏霞扶着吏红幔上了马车,又是远远的看了相思一眼,便是轻轻一叹。 —————————————————————————————— 至那后很长一段时间,相思都没有看到吏红幔,从听娅婆婆那听说,是成郡的恶疾复发,怕是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 这天,相思在看店,一边摆着货柜上的香料,一边看着、吏红幔来的方向,再是在心中祈祷着。 终于,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视野。 “红幔!”相思跑出铺子,她认得,那是郡王家的马车。 而看着迎面向自己跑来的人,吏红幔苍白无力的脸上亦是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对着她轻唤道:“相思。” “红幔,你还好吗?”看着脸色极差的吏红幔,担忧之情不禁流露,她现在看着就像折了翼的蝶,怎个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变得这般憔悴了? 吏红幔看着在医馆门口等着的父母,只能先离开:“我没什么事了,我是来找特利大夫看病的,等下我出来在跟你说。” “好。”相思点点头,看着吏红幔一家进了医馆,自己则在铺子前坐下,等着吏红幔出来。 许久过后。 “相思。” 随着那声轻唤,正在打瞌睡的她一下子便清醒回来,“红幔…” “你就是相思吧?” 目光转至说话那人,才发现除了吏红幔,吏霞和郡王维拓也在,相思连忙把小手放在胸前,对两人行了一礼:“相思参见郡王、王妃。” 俩人不过点头,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吏红幔一家便要离开了。 眼中带着不舍,吏红幔摆手道了一句:“再见~” “再见~”相思挥挥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本已为再见无期。 翌日早上,吏红幔还未睡醒,吏霞便带着相思来到吏红幔的房间,扯开那金色的帷帐,便见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那吏霞是轻柔呼唤道:“幔儿,幔儿~” 吏红幔有些艰难的睁开眼,喃喃:“母亲?” 吏霞忙是示意相思来到床前,“幔儿,你看谁来了?” 相思跪在床前,向着吏红幔行了一礼:“奴婢相思,拜见成郡。” 吏红幔不由眼前一亮,苍白的脸上挂上了她熟悉的笑容:“相思,你怎么来了?” “从今日起,相思就到你身边伺候了。” “真的吗?”吏红幔有些不敢相信,眸中满是激动,倒也是给那碧绿的双眸带去一阵生机。 吏霞揪了揪吏红幔的小鼻子,便是宠溺道:“母亲还会骗你不成,快起吧,待会还要去拜见你父邑呢~” “太好了,相思,我们终于能在一起玩了~”吏红幔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下床,牵起相思的温暖的手。 —————————————————————————— 一月后,吏红幔的病情终于有所恢复,人也慢慢精神起来,这日在书房中,吏红幔便是拿着一管毛笔玩耍,瞧着相思那双黝黑的眸子,便是问道:“相思,你和母亲一样是大泽的人对吗?” 相思点点头道:“嗯,我所属大泽北夏,王妃是则是大泽东回人氏。” “那你姓什么呀?相吗?” 相思摇了摇头,“相思只是我的名字,我是个孤儿所以没有姓,爷爷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是在一片庄稼地里,当时我手里还抓着一个红豆荚,于是便有了相思这个名字…” “啊?为什么呀?”吏红幔疑惑道。 相思耐心的给吏红幔解释道:“在大泽,这种豆子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相思子,爷爷便为我取名为相思。” “是这样啊”吏红幔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道:“嘿嘿,那不如这样吧,我姓吏,你以后也吏吧,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相思疑惑,一张小脸满是不解的看着吏红幔:“可你是古酉人,怎么会是吏姓….” 吏红幔得意笑道:“这是因为我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古酉的名字,叫阿莉可,另一个是你们大泽的名字,叫吏红幔,我更喜欢你们大泽的名字,父邑和母亲也喜欢叫我红幔~” 相思似懂非懂的点头道。 也不理相思是否同意,吏红幔便是大声宣布道:“我不管了,以后你也姓吏,叫吏相思,当是我吏红幔的妹妹~” 相思忙是摇头,就像那拨浪鼓一般:“成郡,这不可以的…” “不要叫我成郡,叫我红幔或者是姐姐。”吏红幔叉着小腰,一副小霸王的样子,是容不得她拒绝。 这样一来,相思更是为难:“这也不行,我不能坏了规矩…” 吏红幔见状,干脆是来硬的了:“规矩不也是人定的,反正我不管,你只二选一。” 相思一张小脸有些委屈,但吏红幔却丝毫不肯让步,许久,相思便只好给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那好吧,多谢成郡赐姓。” 吏红幔倒是被相思这一举动吓着了,扔下手中的笔,便把她扶起:“相思,你这是干嘛呀,快起来~” ———————————————————————— 又是一日,吏红幔与吏相思并排坐在你阶梯上,看了吏相思一眼,便问道:“相思,你为什么会到我家来?” 才八岁的她回答道:“因为我要报恩。” 吏红幔甚是不解,追问道“报什么恩?为什么要报恩?” “报你的恩,爷爷说过,承恩一点,报以三千,你那天既然救了我,我便要报你的恩。”吏相思笑道,“而且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吏红幔却是摇摇头:“我不懂。” 吏相思扑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笑看吏红幔道:“不懂没关系,以后你就明白了。” “好吧,或许等我长大了就明白了~”吏红幔笑着,深邃的眼中带着闪闪亮光,那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映着她浅浅的微笑,深深的刻在吏相思的心中。 这会,便是轮到吏相思提问了:“成郡,你为什么叫红幔?” “父亲和母亲说,红幔,是喜庆的,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吏红幔不知道从哪择来一朵小紫花,便是轻轻别到了吏相思的头上。 吏相思仰着头,不由有些羡慕:“红幔,这名字真好听~” “我觉得相思这个名字也好听呀~”吏红幔这会是直接编了一个花环,戴在了吏相思头上。 吏相思伸手抚了抚那紫色的花环,摇头说道:“不是的,爷爷说过,我的名字是苦的…” 吏红幔嘟起小嘴,看着吏相思:“苦的?这是为什么呀,明明听着,应该是个甜甜的名字。” 吏相思依旧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说等我我长大了就明白了~”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吏红幔有些失落,但随即又在那石阶上一级一级的往下跳又一级一级的跳了回来——“要不,我们就做个约定吧,我们要一起长大,这样等到你知道的时候,就可以告诉我了,好不好?” “那我可以永远留在这吗?”吏相思又是仰头问道。 “当然,这是我的家,当然就是你家啦,自从姐姐离开,我父邑便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一直都希望有个人可以陪着我一起长大呢~” 吏相思却是好奇道:“姐姐?” “嗯,她叫红纱,是比我大了十二岁,同父异母的姐姐,可惜,她在我四岁时就离开家走了…”吏红幔说着,垂下了目光。 吏相思更加好奇了:“为什么呀?” 吏红幔缓缓开口道:“因为,父邑让她嫁给西丹部落首领的儿子,姐姐不愿,一气之下,就跟她真正喜欢的人走了,家里便就剩下我一个孩子…” 到底可能是萌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被父母所弃,而她也是孤单一人,她终是鼓起勇气,牵起吏红幔的手,好看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 她道:“成郡你放心,相思会一直陪着你的。” 吏红幔也伸出小指:“那我们说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嗯。”吏相思郑重的点了点头,也伸出手,往吏红幔小指上一勾。 命运,大概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了。 八岁,十二岁。 十二岁,十六岁。 十六岁,二十岁。 一点一点,一滴又一滴,吏相思始终跟随着吏红幔的脚步,在岁月流年的带领下,缓缓前进。 —————————————————————————————————— “相思,我,我看到他了。” 面前少女身姿美妙,面容更是出落,眉眼是极好看的,特别是那双碧眸,深邃而剔透,似若幼苗破土,带着无限生机,让比起初见那会,少了孩童的稚嫩,少了苍白的病容,那多了一份成熟,一份风韵,正是那大好的芳华。 而吏相思虽然是长了个,但那娃娃脸却没变多少,倒也是可爱清丽,一双眼眸若带桃花,一颦一笑皆让人惊艳。 “你看到谁了?”吏相思脸色有些不好,她知道,今日郡王设宴,招待了一位青年才俊,竟是把吏红幔也叫了过去,这其中的意思,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吏红幔坐在那毛毡上,双手捧着下巴,也不知道是何情绪,说是开心吧,眸中却又挹郁,说是难过,却又有着释然。 她转头缓缓看了吏相思一眼,便道:“布青,那个从西丹过来的布青。” 吏相思便是有些不解:“西丹来的?可我们古酉与西丹不是向来不合的吗,为何他出现在我们古酉?” 吏红幔叹了叹,伏声在那矮桌上,淡淡道“因为他曾经大胆的指出西丹王的过错,自从被驱逐西丹,便来到我们这了,既然他也跟我们一样不喜西丹王,那自然是受欢迎的~” 吏相思点点头:“是这样啊~” “而且……”吏红幔叹了口气,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吏相思追问,但似乎没看到吏红幔眼中的沉寂:“而且什么?” “没,没什么…” 吏相思却是一恼:“好嘛,你就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一怔,抬头看着吏相思,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吏相思见状,便又是生气:“说好等那宴毕就到紫云英花田去的,结果呢,就我一个去了,还等了你那么久!!” 吏红幔一双棕绿的眼瞳垂下,显得毫无生气,原来只是这件事,便伸手扯了扯吏相思的衣角:“抱歉,我忘了…” 见吏红幔这个样子,吏相思心一下便软了,把倒好的水递给吏红幔,“好嘛,我原谅你了,下次,可别忘了~” “嗯,下次我一定记得…”吏红幔说完,便沉默不语。 —————————————————————————— 自那没多久,一日,吏红幔面色凝重的来到吏相思的住处:“相思~” “怎么了?”吏相思放下手上的女工。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还未等吏相思答应,吏红幔便拉着她走了出去。 过了宫殿,过了花园,再是城中的长街,她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到达目的地,远远便见一个身影,身姿高挺,风华正茂。 吏红幔便是指着远处那人的背影道 “相思,那个人就是布青。” 顺着吏红幔指的方向,吏相思第一次见到了吏红幔曾多次与她提起的男子,原西丹一部的青年文官布青,一个青年才俊,单从背影便知非同一般,但不知为何,吏相思对他并没有任何好感,她总觉得,这位男人背后,带着不好的东西。 “他在干嘛?” 她道:“在等我。” 吏相思不解:“啊?” 她又道:“他在等我,父亲让我带他在裕河转转,熟悉熟悉。” “这样啊~” 吏相思纵使不情愿,但还是推了推吏红幔:“那你还不快去~” “那走吧~”吏红幔牵着吏相思的手,她一时诧异:“我是叫你去,你拉着我干嘛?” 吏红幔抬眸,带有一丝哀求:“你跟我一起去嘛~”。 “不要~”这是吏相思第一次拒绝她,语气异常的坚定,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可吏红幔却是强拉着她走出了两人藏身的花丛:“布青。” “阿莉可,你来啦~”那布青转过头来,相貌也是极好的。 ——“布青,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好友,相思~” 布青微笑,礼貌的向吏相思行了一礼,“你好,相思姑娘。” “布先生。”吏相思不情愿的唤了一声,在看到布青的样子时,心底那种不好的感觉便是更加的明确…… 一日下来,三人的关系,异常的尴尬。 ———————————————————————————— 那后一连几日,吏相思都不曾见过吏红幔。 这日,吏相思正好要给吏红幔送去新做好的衣裳,路过花园时,便是听闻几个内宫女婢在闲聊:“唉,你们知道吗,咱成郡好像是喜欢上那布先生了…” “可不是嘛,这几天我见她常常陪在郡王身旁招待那布先生呢~” “是呀是呀,就昨晚我还见着布先生送成郡回来呢~” “可我怎么觉得成郡有点不高兴呢?” “唉,你这就不懂了吧,成郡她不高兴可是因为怕郡王不赞成这婚事,成郡可是我们郡王手上的明珠,而那布先生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 “呀,相思姐姐。”一名女婢发现了吏相思,便是行礼,其他几人反应过来后亦是对吏相思俯首:“相思姐姐。” 吏相思在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你们在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那几名宫女相视笑了笑,便有一人回话道:“我们在说成郡和那布先生呢~” “你们呀,就知道在嚼舌根,小心我罚你们…” 那几名宫女却是不怕,上前围着吏相思,笑道:“我们才不信呢,相思姐姐平日里对我是最好的了~” “好了,快去干活吧,要不然可就真的罚你们了…” 那几名宫女便是点头散去。 捧着那新做好的衣裳,吏相思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是往吏红幔的寝宫走去。 步入了寝殿,吏相思便是轻唤了一声:“成郡。” 倒是没人应声,吏相思放下手里的东西,绕着殿上走了一圈,发现吏红幔并不在,便是轻轻叹了叹,目光无意一瞥,倒是看到了妆台上摆着许多新奇的东西,走近一看,便都是些精巧可爱的小玩意,有的甚至是她从未见过的。 随手拿起那琉璃制成的花朵,吏相思自是喜欢的不得了,再看,便发现那堆小玩意旁还放着一沓书信,看那信面上的字,大而有力,明显是男子的。 吏相思怔了怔,正要伸手去拿,却是听到婢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成郡,你就别生气了……成郡…” 吏相思放下手里的琉璃花,出来寝殿,迎面便见吏红幔黑着脸走来,“成郡…” 吏红幔并未理她,而是直接进了屋里,吏相思拦下跟在她身边的宫婢:“成郡这是怎么了?” 那宫婢难掩眼下的急色:“相思姐姐,你快去劝劝吧,成郡她好像是跟郡王大吵了一架…” “怎么好好的就吵架了…”吏相思低头一叹,便闻殿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等她再进到殿上时,殿里能砸的东西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了。 “滚,都给我出去!!!”吏红幔一个挥手,便是把那矮桌也掀翻了,吏相思对那赶来的几个宫婢摇了摇头:“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那几名宫婢连声称是,便有序的离开。 “成郡…”她缓缓走至吏红幔身旁,伸手轻抚她微颤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会和郡王吵了了起来…是不是因为他…” 吏红幔抬头看着她,眸中泪光闪烁,便是伸手抱住了她,一时哭的梨花带雨。 日头逐渐西下,柔和的夕阳沿窗照进,让殿上的一切都显得分外柔和,偶有暖风吹来,拂动殿上轻纱漾漾,再是穿过那雕花的香笼,带出阵阵云英花香。 “相思,我们走吧。” 吏红幔无力的枕在吏相思的腿上,微微金黄的长发盖住了有些苍白的脸,映着那夕阳暖风,闪闪发亮,视线就此模糊,思绪亦是放空,她只想逃离这里,带着她,如同她姐姐一般,永远的离开,再也不回来。 而吏相思只当是她的气话,伸手把吏红幔有些凌乱的长发一丝丝的捋好:“走?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想去哪我们明天在去好吗?” “我想和姐姐一样,离开这个地方。” 吏相思更以为吏红幔是在闹着小情绪,便苦心的劝说道“那怎么可以,郡王和王妃就剩你这一个女儿了,你走了,要他们怎么办?”。 “可这样,我就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吏红幔缓缓闭上眼,剔透的泪珠便至眼角滑落。 吏相思晃了神,果真,是为了那个布青吗?收回思绪,掩去眼里的慌乱,开口道:“怎么会呢,只要你与郡王好好说说,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 “会吗…父邑他会同意吗…” 她没回答。 半晌,吏红幔又问道:“相思,如果我真的要走,你会跟我一起吗?” 吏相思一怔,要是她真的离开了这,那自己还有跟上去的必要吗?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上,只可惜如今她们不再是只有两人。 “你不愿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