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雨,空气微凉,带着点苔藓味的潮湿,那颗璀璨的启明星似乎只适合在天上待着,亮的太过洁净,或许树窗外的雨,就是它滑落人间的碎片。 下雨也好,至少保住了她昨晚藏起的双角兽肉,树窗外的天空有些阴沉,这般仰望倒是有点井中蛙的姿态,既爬不出去也逃离不开,睁开眼的夏悠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默默的梳理完瞬间涌入脑海的负面情绪后,揭开身上的菖蒲草被起床。 昨夜因为琐碎的事情太多,夏悠睡的很晚也不舒服,木屑做成的临时床铺也终究经不起长时间的睡压,一丢丢结成的板状分裂块,铬人的程度完全不亚于没穿鞋的脚走在石子路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摸黑扯着菖蒲草编了半夜,鬼知道她是怎么完成那样艰巨的事情的,总之迷糊间就盖着睡了,目前看来,她编的勉强还能入目。 挂在树洞门口的柯多,遮挡住大部分照进树洞里的光,从夏悠这个方位看过去,裹起的翅膀让他的身影像被茧束缚住的巨大蛾子,她不怕很多虫子,包括蜘蛛,毛毛虫,蜈蚣,蝎子,但是偏偏就怕飞蛾,不过蝴蝶不算在内,虽然同属于鳞翅目。 他没醒,这样的情况夏悠还没遇到过,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昨晚他应该缠着她一起睡的,至于为何在对方没缠过来时,自己却漫不经心编草席的这件事上,她选择保持沉默,自尊心那种东西,不管来的时间正不正确,有了也便不能强行拉下脸面去违背它,人就是这么别扭的物种,强求不得,即使她昨晚冷的半死。 夏悠虽然起了床,但是对于自己的破背心,不大乐意瞧见,磨磨蹭蹭半天才咬牙穿好,树洞内的光线暗淡,因为仅靠不大的树窗,透进来的光亮维持,树壁旁有很多昨天采摘下的雨露菇,凿出的简陋壁架上,摆放着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完的刺球果,这一发现让夏悠的精神突然抖擞起来,那枚刺球果是之前她从呱唧兔嘴里交......抢来的,由于没淋雨且在干燥的壁架上,它和刚采摘下来的样子没多少区别,诱的她发馋。 树洞外的雨不知何时会停,没任何遮雨措施的夏悠不可能会冒雨出去找食物,也不会搭灶煮水研究食物,所以她本来的打算是在树洞里生吃雨露菇充饥,当做早餐这到说不上,因为夏悠压根不知道下雨天里的时间该怎样判定,没准她吃的是午饭也说不定,反正自来到这里起,她就没真真正正的吃饱过,更别指望她能通过饱饿判断时间。 放置一段时间的刺球果的外皮非常好剥,几乎不用费什么太大的劲,也不用担心它的尖刺会刺伤自己,它的果肉一如既往的香甜,浓浓的奶酪味裹着幸福侵袭舌尖的触感,每次都能让夏悠想要与其一起化进去,她吃的不多,好东西舍不得一口气吃光,或许她下次该往森林深处走走,没准那里也会有刺球果树,还有许许多多有待她开发的能吃的东西。 刺球果瓤依旧被夏悠留了下来,她打算用它们给自己做个牙刷,刷洗工具也可以提前做,谁让她今天确实很闲,外边的小雨断断续续总不见停,滴的树叶哗哗作响,可就是这般吵闹,怪物柯多仍然是没有醒,他仿佛进入了沉眠状态,就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夏悠忽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怕他偷偷的背着她死了,虽然想法有些可笑,可她就是怕,这是一种无关对错好坏,撇除一切善恶前因的害怕,她不想一个人,孤独使她的精神世界荒凉的寸草不生,走钢丝般的时刻提防紧张令她心生脆弱的落寞,尤其是在体会过两个人的冷暖之后。 傻了的他,从没想过杀死她,甚至他喜欢的血,都是夏悠主动送上门的,说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好,还是其它什么不正常的精神病也罢,她就是害怕他死了,无论是在她知道还是不知道的时候。 夏悠不敢碰他,怕手心传来尸体的凉意,她不明白,昨晚挠他下巴的时候,他不是还舔她舔的起劲儿的吗?怎么一觉的功夫,他就成这副模样了? 翅膀蔫塌塌的毫无光泽,那层黏在鳞片上方的皮肤膜,就像死了的皮蜕一般,泥泞的褶皱波纹堆了层层叠叠。 此时的夏悠,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柯多的身前,离他很近,近到似乎能摸到他坚硬的鳞片,更甚的是她仿佛正置身其上,感受着鳞片带来的阴寒之意。 夏悠不明白自己的腿为什么一直在抖,打从她走到他身前就没停过,抖的她发麻,抖的她发怵,抖的她的腿,就快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麻软麻软的,由脚掌开始扩散,五脏六腑也未能幸免。 她好像真的踩到什么东西了,尖头棱形,熨熨帖帖的附在脚下,只一块,占满她的脚心。 “掉……掉鳞了?还……还是在蜕皮?没……没死就好,柯……柯多,你没死吧?对不对?嗯?”压抑的语调,充满不确定性的茫然,混杂在越来越小的声音里,穿过雨幕,消散于远方墨绿的森林边际…… 夏悠艰难的挪了挪脚,只是没有充足光线的她,总是会踩到“大蛾子”蜕下的尖锐鳞片,只一夜似乎整个大陆都在发生变化。 夏悠从柯多的身下钻出树洞,拿着刺球果瓤坐在树槛上,不远处她刚拔完的草,被堆的横七竖八,呱唧兔的窝似乎也多了几个,看得出来,它们对盖家相当的执着。 树洞外的光线是灰凉的,坐在树槛上的夏悠,经常被枝叶上滑落的雨水滴中,透心扎骨,与湿热的森林环境完全不同。 她要做的牙刷很简单,只需要将刺球果瓤用菖蒲草的纤维,固定在她事先刻好的扁平木枝上就完成了,效果自然不可能比得上她以前用的牙刷,不过就是这样,她也满意,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吗!知足常乐。 洗刷的工具样子,夏悠仿照的是以前她见到过洗刷用具,其实由于两者想象的地方很多,做起来比牙刷容易的多,只需要将刺球果瓤揉搓平软,令它蓬松起来,然后在手柄抓握的位置,捆绑上结实的藤草,多绕几圈,效果会更好,不容易脱线。 身前下春雨,身后下鳞片,一时之间,夏悠是求不到安静的,为了不让柯多的鳞片堵在树洞口,夏悠又做起了扫帚。 繁琐中的琐碎小事,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剥离与时光的接轨,往往一杯茶盏腾香的瞬间,再次清醒过来的人便会有恍如隔世的感叹,亦如此时的夏悠。 停雨了,且刚停,天边破开了一道银翠的口,天青色,不染尘,一抹类似唇彩的光晕,晕散了雨阳的白,碎落进了森林,架起梦幻的彩虹,净雅般的璀璨,一切都是晃眼的艳,一层一色呼应的极近完美。 叶是嫩青的,芽是嫩黄的,枝干是嫩翠的,白白的呱唧兔灵动的冒出头,撒泼在丛草中,呱唧呱唧,叫出了热闹,脚下的根系,爬上了苔藓,或许早就有了,只是昨晚的那场雨打破了它们入侵的隐身,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场雨下出了石头花。 她确信自己没看错,石头开花了,那石头夏悠认识,当初将它从蛇皮树窝上带下来的就是她。 花开的很美也很小,粉白蓝三色,样子像没有根系的满天星,夏悠裤子的口袋里早已没了石头,所以,那开花的石头应该就是她的,但另一颗是哪里来的?不不,此刻重要的是石头怎么能开花?难不成这个大陆神奇到这种地步了? 另一颗石头和夏悠的石头长的很像,不过体积不一样,夏悠的那个比较大,新出现的小石头只能算是翻版,就像父母与孩子的关系。 夏悠盯着石头花看了许久,久到她的心脏说服了脑袋去碰它,迷糊的脑袋又迷惑了最终受害者手去碰它们,荒唐真是荒唐,越是诡异的东西,她就越不该去碰,远离才是她能在未知里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可就是这样,夏悠还是鬼迷心窍的碰了,等到四肢恢复知觉,脑袋正常工作后,触手的柔弹让她慌了爪。 那是果冻般的弹性,QQ的软绵,花是真的,夏悠在不知不觉中摸了,它的花瓣很容易掉,虽然只是轻微的碰了一下,花的粉色大概是千千万万细如牛毛般的丝状花瓣聚集在一起,才达到的色彩效果,有点渐变色的意味。 夏悠猜想石头花可能具有草莓自行扩散播种的能力,在不久的将来这里或许能铺满彩色的“石头”,然后又一夜之间变为花的海洋,引来吃花蜜的蝶蜂,只是不知这里的蝴蝶和蜜蜂又将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