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院一楼大厅里贴着关于对洪颜处分的通知。很多学生都围在那里看,也一头雾水,这也没写洪颜到底违反了哪条校规校纪,怎么就这么重的处分? 杨燕也奇怪,她怎么看洪颜都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怎么这处分决定都贴出来了,也不见她提出申诉呢?再说了,洪颜家不是挺有背景的吗? 陈淑仪看了一眼,冷冷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就被司徒臻拍了一下。她有些生气回头,就见司徒臻皱着眉头在看诺诺。 诺诺呆呆地看着报栏里贴的那张盖着校学生处学生管理科红章的文件,身体竟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就在陈淑仪和司徒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救世主来了。 “诺诺。”程嘉言走下车,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他是来当司机的,考虑到诺诺脚伤还没好,总不舍她忍着痛到处走。 诺诺扭过头看他,眼圈都红了,看得程嘉言心惊。 “怎么了?这么生气?”程嘉言担心地问,有些心虚。 诺诺没出声,小心迈开步子往外走,程嘉言急忙来扶她。陈淑仪和司徒臻也赶紧跟上。 “是你做的吧?”上了车,诺诺问程嘉言。 回头看了眼司徒臻,见她摆手,知道不是她说出去的。程嘉言不好再隐瞒,“是。” “走吧,送我去上课。”诺诺没再说别的。 到了教学楼,陈淑仪和司徒臻见车内气氛不妙,很没义气地丢下诺诺跑了。 程嘉言帮诺诺解开安全带,正要扶她下车,却被诺诺抓住了手,一下愣住了。这一路他都在担心诺诺生气不理他,就连刚才,他也做好了被一把拍开的心理准备。 “嘉言,她不值得的。”诺诺握着程嘉言的白皙修长左手,捏着他手腕上的小老鼠,从下雪那一夜,她就有了这个爱好。 她从来都不是没有原则的好人,更不是善良天真的人,有仇必报,是郁梓铭一直灌输给她的。洪颜推她下楼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洪颜是个蠢女人。所以在医院醒来后,她没有说出这件事。没必要让好友和嘉言为了这么个愚蠢的人费心思。 “我本打算晚一些把这件事报告给学生处,交给他们调查。到时候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办。”诺诺拉着程嘉言的手从车上下来,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他承受。“你真的不必为了我去做这种事。” 她既无大碍,那么按照学生处一贯的处事原则,自然是大事化小,洪颜顶多被记大过,然后赔偿她一些医药费了事。一定是程嘉言给学校施加压力,才有了开除学籍这个处分吧。可她偏偏不舍程嘉言做这种事。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管洪颜被处分后怎么怨我骂我都好,我都不希望你被牵扯进来。”诺诺靠在程嘉言胸前说。 程嘉言环着她的腰,静静地听她说这些话。别人或许会以为诺诺是在和他撇清关系,但他很清楚,诺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 在她额前印下轻轻一吻,程嘉言笑着说:“你是我女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能坐视不管?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撇清了。” 怕再说下去惹他误会难过,诺诺只得让步,“还是让学生处照章处理吧。以后你再做什么,起码要事先告诉我一声。” “好。”程嘉言扶着她往教学楼里走,“今后一切事宜都先征求你的同意。” 她上课的教室在六楼,所幸有电梯,才打消了程嘉言要抱她上楼的念头。 “我差不多九十斤了,抱我上六楼。你不要命了?”诺诺头疼地哄着身边的少年,他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可是看看他和自己的差不多粗细的手臂,诺诺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六楼算什么?”程嘉言嘀咕,诺诺也太小看他了。 诺诺无奈地摇头,看来她的嘉言离成年还早呢。 两人忙着拌嘴,没注意身后五米处,兰亭站在那里,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复杂地盯着他们,直至他们走进电梯。 两人进了教室,陈淑仪和司徒臻已经帮她占了座位。 见程嘉言在她旁边坐下,诺诺奇怪,“你不回去?” “我今天没课。”拿过她的课本翻翻,程嘉言装模作样地说:“挺有意思的。我留在这儿旁听好了。” 见诺诺头疼地揉太阳穴,陈淑仪偷笑,对司徒臻说:“看到没?这么快就成二十四孝男友了。” 诺诺尴尬,扯程嘉言的衣服,“你看她们都笑话你呢。快回去吧。” 程嘉言继续翻书,头也不抬地来一句,“哪有,她们夸我呢。” “境界真高!”陈淑仪对他竖大拇指。 程嘉言一挑眉,“多谢夸奖。”然后又往诺诺身边凑,“哎,老师该讲哪儿了?” 眼睛一扫发现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看程嘉言,诺诺握着拳头,忍着揍他的冲动,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新书,今天是第一节课。” 程嘉言笑嘻嘻地说:“这样啊。那刚好,我可以从头听。” 司徒臻凑过来对诺诺说,“你快让他收敛点儿吧。你看前面那几位大姐口水流的,下巴都要掉了。” 陈淑仪唯恐天下不乱,对诺诺说:“程小妖的杀伤力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啊。在本就阴盛阳衰的文学院,他很明显相当于唐僧肉啊。小心护着。” 看看身边笑得花枝乱颤,不停在她书上涂涂画画的程嘉言,诺诺皱着小脸对陈淑仪说:“我现在就想咬他几口,怎么办?” 司徒臻和陈淑仪同情地拍拍她肩膀,“忍着吧。” …… “诺诺。”一进教室,诺诺就看到郝梦在冲她招手。点点头,疾步走过去。 “给,我帮你借的教材。”郝梦把一本《中国古代史》递给她。 上学期期末选课,诺诺想偷懒,就选了《影视欣赏》和《俄语》作为选修课,看看电影,听听俄罗斯民歌,一定很惬意。专业选修课方面,她选了《论语》和《庄子》。从小被诺瑜逼着背诵《论语》,现在倒也派上用场了。因此这学期诺诺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就决定去其他学院旁听一些课程。呃……这算不算本末倒置,不务正业呢? 前几天因为脚伤被程嘉言缠着不好脱身,诺诺也不想带着他到其他院继续“丢人现眼”,私心却是不想她家嘉言被别人流着口水欣赏。今天脚踝已经痊愈,程嘉言有课,诺诺赶紧联系郝梦,让她帮忙借教材。 “把手机关机或者调静音。听说这个老师挺严厉的,不要被他抓到。”郝梦小声提醒诺诺。 诺诺点头,“已经关机了。上课关机是我的习惯。” 进来的老师看上去的确挺严肃的,不过他讲课时挺幽默的,一些历史事件在他的讲述下都显得有些荒诞,学生听过之后印象深刻。 嗯,对学习古代文学挺有用的。找时间再把世界史也听了,这样学习外国文学应该容易些了吧。诺诺边听边打着小算盘。 “诺诺同学,请你说一下陆贾在《无为》这一节中的主张。”精心算账的人被点了名。 站起来的时候诺诺还在想,老师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呀?发现整个教室的学生都盯着她看,只得硬着头皮答:“主张不可极武,不可用刑太极,必须反秦之弊,与民休息。还主张奉行黄老思想,无为而治,以治国□□。在《至德》一节中,他阐述了理想的无为政治的标准。” “嗯。不错。”老师很满意诺诺的回答,继而又问,“在他之前,有另一个人主张在政治上无为,你知道是谁吗?” 诺诺想了想,不确定地答,“应该是曹参吧。但是他只有实践而无理论。陆贾的成功在于他把无为思想提高到了整个西汉统治阶级指导思想的理论高度。” 郝梦仰着头看诺诺,心说你真得只是来旁听的?真的真的不是来踢馆的吗? “好,说的很好。陆贾确实将无为的作用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你能给大家背诵一下那段原文吗?”老师进一步提问。 学生们都张大嘴巴,老师是在为难这个女生吗? 郝梦也猜想,老师生气了吗? 诺诺也头疼,刚才她应该直接回答“不知道”的。这真的是历史课吗?只得边想边背:“夫道莫大于无为,行莫大于谨敬。何以言之?昔虞舜治天下,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民之心,然天下治。周公制作礼乐,……” 老师在讲台上不停地点头,待到诺诺背完,哈哈大笑说:“嗯,不愧是诺老的孙女!” 底下坐着的学生都张大嘴巴看着老师,这还是他们那个严肃认真的老师吗?脑子不停地转圈,诺老是谁啊? 郝梦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诺诺也明白了,这个老师可能是她爷爷的学生或者后辈吧。 因为这段小插曲,历史学院的学生被激发了斗志,开始大量背诵历史典籍,卯足了劲要赢过文学院。历史学院其他老师也纳闷,这古代史老师给学生吃了什么迷魂药啊?那位老师意味深长地回答:“只是稍稍利用了一块意外而至的玉,逼得学生不断地抛砖而已。” 而诺诺再也不敢光顾历史学院了。原因是她一进去就被一堆学生怨念地盯着,最吓人的是那些学生盯着她大声背诵古籍,好像她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一样。 这天,张明毅以秦丽男友的身份请两个宿舍的女孩吃饭,林莎莎因为脸上的伤没好,“羞于见人”。 听秦丽介绍诺诺的时候,张明毅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说:“久仰大名!” 诺诺眯着眼睛看秦丽,后者急忙摆手撇清,“不是我。” “呵呵,不需要谁特意说,我们院的人都知道你。‘无为论小姐’。”张明毅忍着笑解释道,“我那些学弟学妹被你害得可不轻啊。据说每天早上六点不到都爬起来背书了。” 郝梦在旁边点头,深有感触地说:“就是就是,苦啊!” 董雪突然对诺诺说:“你最近也不要去我们院,会被那群女人吃了的。” “嗯嗯。”秦丽也急忙点头,“程小妖最近风华绝代,引得那帮女人狼性大发。于是你就成了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陈淑仪拍拍诺诺的肩膀,坏笑着说:“表示一下同情。有你家程小妖这一滩蓝颜祸水在,不愁没有恨你入骨的人啊。” “不遭人妒是庸才。”诺诺微微一笑,“你羡慕不?” 众人也都笑,诺诺还真想得开。 张明毅就问:“你们说的是程嘉言吗?” “你也对他有意思?”陈淑仪和刘芬芳异口同声地说。 “咳咳……”正在喝茶的诺诺不幸得被呛到了。 司徒臻帮她拍着背,“这么惊讶做什么?你家那位的容颜,男女老少通杀。” 秦丽坐在那里哭笑不得,“你们胡说什么呢?” 张明毅也急忙摆手,“我对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听我们院的老师提到过他。” “历史学院?”好不容易缓过气的诺诺觉得奇怪,“你们院老师提嘉言干什么?” 张明毅摊开手,耸耸肩,“说他有才华天赋之类的。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诺诺心中了然,也不再说什么。突然,坐在她身边的司徒臻拍了拍她的手,“看那边。” 诺诺扭头一看,原来是这些天一直未见的洪颜,她身边还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那个男人搂着洪颜不断地亲她,洪颜好像在推拒着,不过脸上还挂着笑,只是笑得非常僵。 上次和程嘉言谈过之后,学生处将处分改成了记大过。洪颜也就继续留在学校了。但是听说和她几个室友的关系闹得很僵,她就搬出去住了。 眼前的画面让诺诺有些不舒服,她索性扭过头坐好。不相干的人而已。 “她有男朋友还敢觊觎你家程小妖?”陈淑仪也回头看了看,有些生气地对诺诺说。 在座的几个女孩也大致听说了洪颜把诺诺推下楼的事,现在见她和一个男人在这种场合调情,也有些受不了。 “那个男人看着快三十了。她喜欢成熟型的?那程小妖差好多啊。”秦丽也不断地偷瞄那边的情况。 张明毅拍拍她的头,“别看了,不像话。” “敢做就别怕被人看嘛。”秦丽不满地揉揉头,“我没抽她两巴掌替诺诺出气已经便宜她了。” 陈淑仪和郝梦,还有刘芬芳也都点头。 张明毅望了望天,叹口气,“都是女中豪杰啊。”然后看了眼那边那个男人,低声对在座的几个女孩说:“那人叫聂耀鹏,是本市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儿子。快三十岁了,花边新闻很多。” 几个女孩都吃惊地张着嘴。 良久,陈淑仪才回神,极其淡定地说了句“哦,原来是傍了富二代啊”。 张明毅嘴角抽了抽,继续说:“N大音乐学院有几个女孩都和他交往过。所以,”他指指洪颜,“这个女孩很快也会被他甩掉。” “洪颜应该也无所谓。”诺诺突然开口,“她和那个聂什么根本不是真心交往,大概是各取所需吧。”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秦丽和郝梦,都不敢相信这话是诺诺说出来的。 董雪她们也惊讶,诺诺在她们心中一直是个善良开朗的小女孩,怎么会这么冷漠地说出“各取所需”这样的话? 而司徒臻和陈淑仪很清楚,诺诺平时无害单纯得像只小猫,是因为周围都是喜欢她和她喜欢的人,她不需要爪子。而一旦她有人挑战她的底线,给她威胁感,她绝对会露出爪子毫不留情地挥过去。 况且洪颜做过蠢事,诺诺对她自然没有好印象。 “呃……大家快吃东西吧。别为这种事坏了好心情。”张明毅看气氛有些不对劲,就拿起茶壶给每个人杯子里续茶。 司徒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偏有那不识相的,硬往枪口上撞。” “呦!这不是我们院大名鼎鼎的诺诺吗?”洪颜搂着聂耀鹏的胳膊走过来,夸张地惊呼。 聂耀鹏盯着眼前的几个女孩看,问洪颜,“哪个是你同学啊?N大果然盛产美女。” 洪颜假装不悦,发嗲说:“你太坏了。搂着人家还看别人。” 陈淑仪和秦丽差点把刚吃下的食物呕出来。 郝梦不停地搓胳膊,鸡皮疙瘩起来了。 诺诺和司徒臻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喝茶。 吴夏雨有些受不了地说:“要发情走远点。” “噗——”司徒臻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吴夏雨嘴巴真毒啊!和淑仪有一拼了。 司徒臻这个动静让聂耀鹏注意到了她身边的诺诺。他□□裸的目光丝毫不掩饰内心惊艳的感觉。 发现他盯着诺诺看,洪颜眼中闪过算计和鄙视,凑过去指着诺诺对他说:“这就是我们院的诺诺,漂亮吧?”意在告诉聂耀鹏——你看上的这个人叫诺诺,和我一个学院,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争取”了。 陈淑仪“噌”的一声站起来,指着洪颜的鼻子说:“你现在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看到你。” 洪颜毕竟是聂耀鹏的女伴,陈淑仪的做法让他有些没面子。聂耀鹏当即恼怒地说:“你怎么说话呢?” 张明毅赶紧起身解释,“不好意思。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们现在正在用餐,能不能请您二位……”说着他做一个“请”的手势。 陈淑仪对张明毅的做法有些不满,觉得他有些胆小怕事。但看在他是秦丽男朋友的份上,也没理他。只是盯着聂耀鹏,丝毫不退让。 聂耀鹏也是个没脑子的,没发现张明毅是在给他台阶下,又或者他压根就是个流氓无赖,竟然要对陈淑仪动手。 司徒臻一看哪儿愿意啊,上去一脚,就把一米八多,膀大腰圆的聂耀鹏给踹翻在地。 洪颜“啊”的一声,赶紧过去扶他。 张明毅暗暗后悔,真不该请这个客的。 聂耀鹏好不容易站起来,手哆哆嗦嗦指着司徒臻,“你……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一道冷冷淡淡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司徒臻和陈淑仪都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