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宁玄鹤脸上关切的眼神,宁琛琛有些哽咽,她摇摇头:“女儿就喝了一杯酒。” “那永宁公主给你治蛊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宁琛琛正想摇头,却想起自己神志不清时宇文倾像是对殿门外什么人解释,她抬头看向面色同样不好看的宁澜:“你刚刚一直守在殿外?” 宁澜点头。 宁琛琛陷入了沉思。下山的时候,她随意问了问同行的宫人。刚刚她驱蛊的地方是宇文倾在宜德洲炼药的偏殿天灵殿。就在麒麟殿后的山腰上。 那药池聚太仪池之中心灵气,底下正好一方活泉眼,宇文博未在宜德洲开辟供后宫享用的温汤泉,却偏偏赏赐给了宇文倾做药池。因为池子形容恐怖,又泡着各种来路不明的虫子,所以天灵殿往日里,除了宇文倾会去外,鲜少有宫人再去。 所幸今日宁琛琛毒发时正在宜德洲,抢救及时,否则真如宇文倾所说,皮肤溃烂,后果不堪设想。 “琛儿可是听到了什么?” “琛儿听到公主像是对人说,这虫稀奇的很。她捉了一两只养起来好好琢磨,旁的尽留在池子里得了。”一想到藏着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黑池子,宁琛琛话没说完,自己就先被自己激了一身鸡皮疙瘩。 “公主并非同我说话。”宁澜言简意赅的说道。 三人陷入了沉默。下了船又上轿子赶在宫门关闭后回府,到家已经是深夜。车马劳顿又经历了波折,宁玄鹤送女儿到了春云苑门口嘱咐了几句便退了出来。 长廊下,宁玲珑一行人也往竹苑的方向走去。宁玄鹤看了看难得不做声不胡闹妥妥帖帖出去又妥妥帖帖回来的大女儿,心里不免有些嗟叹。 月上高空。因为身上泡了药水,难得没有缠着燕窝□□的宁琛琛困意全无。越想今日之事就越觉得手脚冰凉。她不过穿越回古代,想好好过个日子,怎么就不能太太平平的活下去。郁闷烦躁翻涌上心头,宁琛琛坐了起来,挑明了烛火,找了一件厚衣裳披在身上,屋子里打了几圈转转,最后决定还是出去走走。 脑子里想的是雪融,可是不知不觉步子就往宁澜现居的朝晖阁走去。 冬日里冷风凄切,宁琛琛又是个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走了没两步打着哆嗦就止住了脚步,缩在靠近宁府中央的水榭旁思量着是回屋睡觉还是继续往前走。偏偏此时,看到个不提灯的,像是男人的影子窜进了竹苑内。 宁琛琛是宁玄鹤的重中之重,又逢狩猎偷袭,自此以后,每天都有莫清风亲自排人驻守院落。可是宁玲珑与赵姨娘住的院落确实个出入自由的场所。宁琛琛起了好奇,不禁想到了当晚看到宇文竣和人钻假山的场景,莫非赵姨娘也是个偷腥不检点的? 宁琛琛舔了舔嘴唇,好奇战胜了严寒,她裹紧身上的长袄,探头探脑的进了竹苑。 竹苑下人不富裕,此刻也没有家丁或奴婢立在廊下守夜,宁琛琛蹑手蹑脚的就冲着赵姨娘那亮着灯火的屋子外走去。她蹲在窗沿下,细细辨听着屋里的动静,却只能听个七七八八。 “那丫头怎么会昏过去呢,还口吐白沫?”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真弄出什么人命来,牵连着我与玲珑都要跟了倒霉!” “不是你们做的是谁做的!” “现在这事闭死了嘴,谁也别多嘴往刀口上撞!听玲珑回来说,老爷吓得不轻!你们几个当差的最近也提着点神!” 赵姨娘的声音尖利,压着嗓子风声也不小。至于与她对话的那男声,宁琛琛却几乎捕捉不到什么有用的内容。屋内安静了片刻,便有走动的声音。宁琛琛一惊,正要退缩到苑内的竹林后去,却见赵姨娘屋内的灯一下灭了。 明明是赵姨娘犯了错,可是宁琛琛却只感到一阵阵的悲哀。她深知自己如果此时此刻喊人过来,屋内的一男一女谁也逃不掉。可是想到宁玄鹤近日来为了自己身心俱疲,内外操劳的样子,也把两人早就没有的夫妻情分都看在眼里。一时间,宁琛琛竟不知道如何说如何做。 思绪纷杂,宁琛琛打消了回屋的念头,只是裹了袄子往马棚的方向走去。暗夜里走了许久,冷风也吹不尽宁琛琛的满头思绪,只是抬眼看到马棚里漏出的暖融融的灯,及灯下立着的自己的马儿时,宁琛琛才觉得些许温暖。 雪融是睡着的,只是当宁琛琛走近时,警惕的睁开了眼睛。宁琛琛摸了摸它柔顺的鬓毛:“今天晚上我和你挤挤凑合凑合过夜吧。你别再坑我一身屎可好?” 雪融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转身走了几步,给宁琛琛让出了刚刚它立着的地方---那儿稻草最厚实。随即它有甩了甩尾巴,闭上了眼睛,像是知会宁琛琛一句:你不睡我可睡了。 宁琛琛裹紧了袄子,瑟缩在马棚里,看着自己的马儿,脸上露出了痴憨的笑容:“好像就你最靠得住了,只会听不会说。” “人倒比马还不如了?”马棚外传来了一声清越的男声。 宁琛琛一个激灵挺直了身子,就见宁澜抱着褥子走了过来。 “你,你怎么还不睡?”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春云苑接班的侍卫回来说你半夜溜出去,叫什么‘兜兜风’,我猜你就是来看马了。” 宁琛琛仰着脸,冲着他吐了吐舌头:“一想到永宁公主那用一池子虫子熬出来的药汤粘在我身上,还不许我今日沐浴洗了我就瘆得慌,根本睡不着。” “于是你就来找你的马儿?”宁澜说着,把那床褥子扑到了宁琛琛身下,颇为无奈又塞了个手炉给她:“明日回了丞相,让他给你在马棚里搭个床吧。” “本想去找你的,怕你睡了,没敢惊扰你。” “我今夜也睡不着。”宁澜侧脸看着宁琛琛,清浅的脸上挂着一层认真打量的神态:“可还痛么?” “不疼了……我可真倒霉,回回都是我倒霉。” “琛琛,你不会回回都倒霉的。”宁澜如墨的长发披散在他肩头,侧脸对着宁琛琛的时候,月光灯光下那张利刃雕刻而成般的脸一半融在暖色里,一半汇入冷色中,形成了奇异交织的冷暖气质的对比。暖的那一半如春风和煦,冷的那一半大气凌冽。 电光火石里,宁琛琛脱口而出:“宁澜,你特别像一个人。” “谁?”宁澜轻轻蹙了蹙眉头看向了她。答案就在嘴边,宁琛琛却僵住了。等她冷静了下来时,宁琛琛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信口开河说出去。 “没谁……今日是永宁公主见我倒下后,主动请缨要给我救治的?” 宁澜想了想,点点头:“先是太后急宣了太医。太医都说是你脸色发青,全身赤红是中毒之症,只是那永宁公主过来看了一眼,寡淡的说了句‘这是中蛊了’。然后便让我抬着你去她的药池。” “她有没有再跟你说些别的?” “关于小姐的事儿,她未曾说些什么。倒是我在殿外守着的时候,她过来问了问我是何人,多大年岁。” “你怎么说的?”宁琛琛不由得用力收紧手心里的暖炉。 “我告诉她我是宁府的家丁叫宁澜,今年十八。” “她可还说了些别的?” “未曾。后来皇上太后与长乐公主也相继来殿外,问询过小姐情况。” “皇子宇文竣未曾来?” 宁澜抬起头,表情颇有些古怪的看着宁琛琛:“你很介意他未能来看你?” 宁琛琛立刻摇摇头:“他们本是一家人么,我以为捎带着他也会来。” “我在远处看的不真切,似乎是,太后想撮合你们俩。” 宁琛琛突然捂嘴笑了:措辞这么小心翼翼,还是掩饰不住那颗想探听的心呀。 宁琛琛凑上了自己的小脸,鬼头鬼脑的问着:“若太后有意撮合让我做孙媳妇,你预备如何?” 宁澜脸上每次与宁琛琛说话时清浅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冷了冷嗓子:“预备祝你平步青云。” 宁琛琛伸出了暖呵呵的小手就去挠宁澜的腋下,似乎有心要破一破他的冷面功。小手陡然被宁澜捉住,体温交错的瞬间,两人突然想起那日午后在马棚里情不自禁的瞬间。 宁琛琛勾了勾手,害羞的收回,清了清嗓子:“不逗你玩了。太后没有想撮合我们的意思。她老人家看不上我呢,说我弱不禁风,说我骨子弱,让我在宁府多养几年。感觉我丢了整个文武百官,官宦子女家的脸面。” “你不比别人差。”宁澜脸色缓和了些,认认真真的说道。 “你不觉得我再丰腴一些会更好?” 宁澜依旧老实的想了想,点点头:“丰腴些会更好,但是不得强求。” 宁琛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宁澜光听你说话,我就觉得开心的不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情饮水饱’。” 停了停,宁琛琛再度凑上去说道:“为了嘉奖你,我还有两个小秘密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