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修笙这么一提点,燕窝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小姐,这莫不就是夫人吧!” 心里划过一丝古怪,宁琛琛细细凝着那小像,再次望向燕窝:“你确定?” 燕窝摇摇头,眉眼间有些纠结,口吻却还是带着六分笃定:“燕窝来府里时还小,很多事情记的不清楚。但是小时候就有人说小姐与夫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长出来的,李公子说这小像像您,燕窝瞧着八成就是夫人。” 宁琛琛举起了那盒子,捧高了些给李修笙看:“李公子帮我看看,这画像下的落款是何年何月?” 李修笙点点头,眯了眯眼望去,又抬头算了算:“宁小姐,这小像是柳先生十七年前画的。” 宁琛琛的眉眼一下凝重了起来,看她不说话,燕窝凑近了一些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 宁琛琛抬头望向李修笙,起身低了低,有些仓促:“多谢李公子,琛儿有些不适,想早些回去了。” “哎?宁小姐身子可是不爽了?”李修笙见她刚刚有些放下对自己的戒备,又要转身就走,带着些不依不饶的劲问道。 “无妨,今日之事,李公子可否为我保守秘密?” “哦?宁小姐是说这画像之事?” 宁琛琛点点头,抱紧了盒子,莞尔一笑:“我从来就是个小气的。永宁公主把这东西给了我,指不定多少人眼红眼热呢。我又疲懒,不愿在家招待客人,你权当我没拿这盒子,也权当盒子里什么都没看到,可好?” 李修笙想都没想的点点头:“宁小姐这儿吩咐,修笙自然听命。” 宁琛琛露了个感激的笑意,转头就要离开,身后却传来李修笙的声音:“宁小姐,元宵节灯会再相见!” 与淑惠妃打了招呼,因不是宫内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客套叮咛宁琛琛好生照看身体后,便让她离开。 宫城内大道漫长的像是永无止尽,宁琛琛坐在轿子里,捧着那盒子,越发的觉得诡异。 这盒子方方正正,既不像珠宝盒又不是首饰盒,倒更像…… 想着那三个字,宁琛琛的身上激的一层鸡皮疙瘩。偏偏这盒子里,还有宛如她母亲小像的东西藏在里头。一想到太后把盒子给永宁公主处置时,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宁琛琛就越想越如坐针毡。 她挑开帘子,吩咐跟在一旁的燕窝:“叫轿夫走快些。” 燕窝没敢多问,看着宁琛琛不善的脸色,只是埋头吩咐让轿夫走快些,又低声安慰宁琛琛已经出了宫。 车子到宁府时,宁琛琛捧着那盒子,快步跑进了前厅。宁玄鹤正送几个前来喝茶议事的同僚离开,正撞见宁琛琛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笑眯眯的轻斥女儿:“没个规矩,女孩儿家家怎好如此冒失。” 宁琛琛顾不得其他,满脑子都是汗,她扫过那几个笑盈盈打量着自己的人,只是粗粗行礼,便凑近了宁玄鹤耳语了一句:“爹,我有要事相问。” 说罢,旋风一般的跑远。 宁玄鹤回头看了看几个面面相觑的同僚,捋了捋胡子,有些无奈:“各位莫要见怪,小女被老夫宠坏了,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几人见宁玄鹤心思不在这里,哈哈了几句也便各自离开。 大厅里,看到宁玄鹤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折回来,宁琛琛捧着盒子就迎了上去。 宁玄鹤为人老练沉稳,城府极深,宁琛琛慌慌张张的把前后遭遇的事儿一股脑说出来后,他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着他不温不火的样子,宁琛琛有些急了。 “爹,这小像是柳师傅十七年前画的。我娘那时还没我吧!为什么她会在宫里的梅园里被人画了这副画?她不是千里迢迢来西梁找您的吗?” 宁玄鹤眯了眯眼,慈祥的冲着宁琛琛微微一笑。 “傻孩子,画和盒子是太后给的,你就认定这就是梅园的画?即便柳逸云落款便是梅园,也不一定是非要照着人与景一起才能描绘。再者,单单通过小像,认定这人是你的母亲,未免太过草率。” 几个月的相处,宁琛琛已经对宁玄鹤讲话的模式了然于胸。他只字不提这幅画的女人是自己夫人的这种可能性,而他越是不提,宁琛琛就越觉得事情有蹊跷与可疑。 简单的应了几句,见问不出更多来,宁琛琛有些丧气,扁着嘴不说话。宁玄鹤知道自己的女儿心情不佳,却也不急着就小像再去辩解什么。他拍了拍宁琛琛的肩头,有些欣慰的赞许道:“琛儿果然是我宁玄鹤的好闺女,宫里的吟诗赛里还能赢回个宝盒,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说道吟诗,宁琛琛小脸一红,脱口而出:“我觉得我是走了太后和公主的后门才赢的。” 这话一出,宁琛琛突然反应了过来---她一直把关注力放在太后拿出了宝盒,却忽视了永宁公主。她才是断了元允琪马健之口舌之争的人,她才是宝盒最初始的获得者,为什么转来转去,转到了自己头上? “爹……我只觉得永宁公主比起皇子、长公主,都有治国之才。” 宁玄鹤方才笑眯眯的脸一瞬间沉了下去,点着宁琛琛的额头训斥道:“胡说八道!这话以后烂在肚子里也不许到处去说,听到没有!” 眼看着又触犯到了宁玄鹤的禁忌,宁琛琛识相的点点头。 离开了前厅,宁琛琛有些疲惫。燕窝捧着那盒子跟在宁琛琛身后,亦步亦趋:“小姐,这盒子要拿回咱们春云苑吗?” 宁琛琛停住了脚步,摇了摇头:“咱们家祠堂在哪儿?不如把这盒子放在母亲牌位下吧。” 主仆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宁府西侧的祠堂里。四下安静的很,又接近黄昏,几个洒扫的下人看到宁琛琛都有些吃惊。 燕窝让那些人退下,主仆两人刚刚进了祠堂正门,就看到蒲团上背对着大门,跪着焚香的宁玲珑。 赵姨娘也入了宁府的祖坟,虽然牌位在角落里,但好歹有个牌位。宁琛琛只是一打量赵姨娘牌位前放着的供果和香烛就知道宁玲珑来的次数不少,当下心生怜悯。 “姐姐。” 因着宁琛琛放轻了脚步,直到她进来,宁玲珑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声响。 被她一叫唤,倒是像吓了一跳。宁玲珑举着香忙不迭的回头,看到宁琛琛时,露了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赶忙起身。 “琛儿回来了……怎么,今个想起来到祠堂来?” 宁琛琛随意指了指燕窝手里捧着的盒子,笑了笑:“父亲说,这许是母亲的旧物,我想着摆在春云苑也不合适,放在祠堂里罢了。” 说话间,燕窝已经把那金灿灿的盒子端端正正的放在宁琛琛母亲的牌位下方。 宁玲珑凝着那盒子看了片刻,突然低声叹了一口气:“夫人用什么,都是极好的。这上供的盒子怕也是……” 宁琛琛打断了她,挥了挥手:“姐姐不必多想,这是母亲的嫁妆,不是父亲添置的。” 这么说完,宁玲珑的面色和缓了一些,敛了敛脸上的愁容,再度望向宁琛琛:“差点忘了问了,今日可看到李公子?” “自然,姐姐叮嘱的事情,我都办到了。李公子,说他……”宁琛琛挤了个笑容:“让我代说一声谢谢姐姐。” “当真?” 得到了宁琛琛的肯定后,宁玲珑一把抓住了宁琛琛的手,肉脸上浮着神采奕奕的光晕:“妹妹这份恩德姐姐没齿难忘!” 宁琛琛有些哭笑不得。在祠堂这么庄肃的地方,这一番天雷滚滚的宣誓着实有些让她压力山大。 往后的几天里,宁玲珑现身说法的演绎了什么叫做真狗屁膏药……无论宁琛琛身在哪儿,宁玲珑肯定离她一丈开外。 宁琛琛去书房读书,她便央了宁玄鹤让自己旁听;宁琛琛带着燕窝出门溜达,她便领着玉兰不远不近的跟着,买什么都要随宁琛琛买一样的;就算宁琛琛去练场骑马练功,宁玲珑也非凑热闹,在一旁伸着脖子张望……几番下来,莫清风只能硬着头皮前来询问:\"玲珑小姐,有何吩咐?\" 宁玲珑“嘿嘿”一笑,粗胖的手指了指骑着雪融溜圈的宁琛琛:“你们去忙你们的,我是特意来观瞻大小姐的。” 眼看着因武丁们无法施展手脚而愁眉不展的莫清风,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的燕窝,宁琛琛把这一切不便归咎于自己,在听到宁玲珑这句话时,她翻身下马,牵着雪融走了过来。 “玲珑,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儿做呀?” 宁琛琛用委婉的语气说着极不委婉的话。 宁玲珑果断点点头:“一天天熬着等正月十五,这日子过得太慢了。看着你有滋有味的干这干那,我看着也好打发时间。” 燕窝没好气的低声嘟囔:“可是我家小姐可没你这么闲。” 这句话三人都听了进去,可宁玲珑权当不在意,依然肉脸上笑意盈盈。 宁琛琛挠挠头,天天被她这么盯着她也委实难受的很,想了想,她打了个响指:“那啥,要不你来跟我一起练功吧。” 宁玲珑像是没有料想到宁琛琛真的愿意带自己玩儿似的,忙不迭的点头:“好!琛儿教我骑马还是耍鞭还是……” 宁琛琛眉头挑了挑:说的都是她不擅长的……她笑了笑,眨了眨眼睛:“我教你,瑜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