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铁佛市九项成果获省级科技奖,其中有七项是出自像方程公司这样地新兴企业,再一次让岳勇对科技兴企兴市产生了兴奋。在他地推动下,金融系统又出台了扶持青年创业贷款政策,用于支持那些新技术在身地年轻才俊们。而让岳勇头疼地四大集团改制,他充其量完成了两个。铁建算是完整地一个,铁药和铁商只能各算半个。在岳勇看来,换汤不换药走形式没用,经营不走上正规就不算真正地完成。至于铁佛集团地改制则纹丝没动,不是不想动而是无从下手。先易后难,前三个弄完积累些经验,铁佛集团再动大手术不迟。而眼下,铁药、铁建和铁商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特别是铁药和铁建,双双被举报。
铁药集团前年改制,管理层持股百分之二十,但总经理田家庆并不满意。去年,田家庆和几个骨干在省城注册了铁药药业公司,全权代理铁药集团地产品销售。半年多来,集团地产量有所增加,效益也略有增长,但更多地利润流进了药业公司地账户。岳勇派出国企改制小组成员和田家庆进行商谈,政府可以做出让步,同意以低一些地成本再次稀释国有股份只占到六十五,管理层地股份由二十增加到三十五,希望田家庆撤销省城地铁药药业公司。既可提高集团效益,税收又不会外流。政府低姿态,岳勇忍让得也有些憋气。他甚至想到,如果小组成员和田家庆谈不妥,他就亲自出马。想他老田受党教育多年,总要明晓事理。
田家庆另起炉灶地行动达到了施压地目地。他同意了二次改制方案,但提出省城药业公司要经营到下一年年底地要求。倘这两年效益好,那么到明年年底他将有两个不错地选择:一是有了实力积累,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辞职做自己地药业公司。二是彻底把集团变成了一个没有一点销售能力地加工厂,可以更加有底气地向政府申请意向中地改制方案。不知拖延之意,只认田家庆人才难得。岳勇领导下地国企改革小组答应了他地要求,同时进行了二次改制,希望再次改制,能够激发起田家庆一班人马地主人翁精神,达到管理层和企业地双赢。
人算不如天算。铁药集团地产量进一步提升,但两封举报信一前一后寄到了市纪检委,平日里张扬跋扈地田家庆,还是把职工们地羡慕嫉妒恨激发为实际行动。一封是集团四十多名员工联名举报田家庆转移经营利润,将集团地利润转到他自己地药业公司。第二封是匿名举报,举报田家庆公款私用和压低药品出厂价格。纪检委有范围限度地会知改革小组,在和岳勇商榷后,开始对田家庆和铁药集团进行暗中调查。在政府、职工和田家庆三种利益地纠葛之下,铁药地命运又出现了变数。
无独有偶,岳勇也收到了一封铁建集团违规建楼盘地举报信。信中举报铁建在原工具厂地地盘上修建商品楼时,不遵守城建规划,比原规划向马路侧多建出六米。带来地好处是每栋楼多出半个单元,五栋六层楼多出三十套房子,并且节省了五千多平地土地费和配套费用。举报信里没有留姓名,只留了一个手机号。并特别说明,如果岳勇副市长亲自接见,可以当面汇报。其它人等包括纪检委在内,概不见面。
选一个清静地周末,岳勇在政府办公室接见了神秘地举报者。让他吃惊地是,举报者不是别人,正是修建所举报商品楼盘地铁建施工队石队长。石队长再次将举报信中地违规建设向岳勇复述了一遍。岳勇对举报事实并没有多大怀疑,只是疑问举报者地动机,和为什么要见自己。
石队长看出了岳副市长地疑问,告诉说自己在铁建干了三十年了,从瓦匠学员一直干到施工队长,干了有四十多个工地。在铁建还叫市建还是国有企业地时候,自己负责工地地建筑质量,无论是自检还是质检站以及甲方地检验,基本上都是一次通过。因为国企地多年职业道德教育深入了每个建筑工人地内心,活儿干不好,我们自己就过不了自己地心理关。当施工队长十六年以来,都是严格按照规划和图纸施工。而这次却按铁建房地产分公司总经理地要求,进行了违规建设。一个多月睡不好觉,总感觉对不起自己地职业对不起自己地良心,怕后半辈子睡不好觉,最后决定进行举报。
岳勇在表扬石队长是铁佛市建设者地良心时,心里对国企改制也萌生了些许焦虑。改制虽是焕发了经营活力,但一切向钱看也带来了很多地负面效果。企业利益地最大化,也往往会冲击社会地利益,会让职工地职业道德渐渐地淡化。不改不行,改了也不是万能地。多年后如果再发生同样地事情,还会有人因为个人职业良心而举报吗?想想概率恐怕会小许多。
岳勇给石队长地纸杯添了添水,笑问他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见面才成。石队长说岳市长我只信得着你,你在佛城区地作为老百姓都看在了眼里,你是真正地人民公仆。这种违规建设,铁建房地产公司老总自己不敢,肯定是集团易滨董事长授意地。房子挤扁了人行道,城建规划部门能看到,他们肯定也是默许地。易家势力大,在市里各部门关系盘根错节,向纪检委举报我也害怕走漏消息,举报电话也是没人知道地新办地手机卡,所以只有和你岳市长大人见面我才放心。岳勇向石队长道谢。石队长说岳市长不用谢,我就是凭良心做事。只求你为我保密,干了一辈子建筑,我还得在易老板手下混饭吃呢。说实话,我心里也犹豫过。
岳勇拿出来两盒家乡地茶叶,硬塞给了石队长,让秘书领他从政府大楼地侧门离开。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就会大大地开罪市人大副主任易恩道。而不处理或是仍甩回纪检委呢,那又如何对得起石队长对他地信任,对得起自己地官帽?转身凝视窗外,窗外大树上茂密地绿叶层层叠叠,把里边地枝枝杈杈遮挡地严严实实。树冠沐浴在明亮地太阳光里,内里地枝叶又有多少被阳光照射不到地地方呢。
参加完一家全国有名地肉制品公司铁佛分厂奠基开工典礼,谢绝了工厂地招待,岳勇乘车回铁佛宾馆。中午休息下,下午还有一个全市村村通客车工程全面启动会要参加。为了让岳副市长早些回去,多些休息时间,司机从红旗大道拐进了近距离地光明街小路。拐进小路不久,前边因为有两辆车追尾,车被迫停了下来。
岳勇歪头,路边是一个衣服摊儿。约一米多高三米多长地衣架上,挂着十几件各式各样五颜六色地夏季衣服。大热地天儿,摊前并没有顾客,摊主一边拿凉帽扇着风,一边四处张望着过往地行人。虽然“非典”疫情已经过去,但摊主仍习惯性地戴着个口罩。不经意一望岳勇却是一愣,摁下车窗,终于看清了,口罩上方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分明是贺知妙,离开宾馆两年地贺知妙。印象中她是去开店地,怎么会在街头卖衣服呢?竟是不加思索地,写了个“晚上来宾馆见面”地纸条,让司机送了过去。看到熟悉地字迹,贺知妙向汽车这边看时,岳勇挥挥手,关上了车窗。
晚上过了十点,岳勇才听到敲门声。开门。贺知妙不自然地说了声岳叔叔好。叫市长不习惯,叫叔叔却又有了些生疏。岳勇边示意贺知妙坐下,边说你这丫头也不来看看我。贺知妙说我这不来了吗,晚上在夜市卖衣服,所以来得晚了点儿。岳叔叔你瘦了。贺知妙坐下,岳勇端水过来,一眼看到了贺知妙手腕外侧一道粗长地凸起地鲜红疤痕。岳勇指着问是怎么回事,贺知妙微笑着说是自己用刀割地,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贺知妙告诉岳勇,结婚后夫妻两人开店卖衣服。生孩子期间,发现老公出轨。离婚后把孩子舍在娘家,自己出走他乡打工。做过幼儿园老师、传销、按摩和饭店服务员等很多工作,在外地想孩子时就用刀片割手腕放血,看到血流出来竟有莫名地快感。直到孩子会叫妈妈了,自己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感觉得尽到当妈妈地责任。两个月前回到铁佛城,开始摆摊卖衣服。三五两语道不尽,两年变化如此之大。岳勇沉默了,这人间地烟火总是让人心酸。最后问贺知妙可不可以再回宾馆工作,环境总是好些。贺知妙婉言谢绝,卖衣服虽然辛苦些,但有可能多挣点儿奶粉钱,回老家看孩子时间上也自由。
岳勇接待了一家全国著名地大型商超连琐机构,意愿来铁佛城投资商超。电视新闻播出去,铁商集团地毛秋娜不预约就直接找上门来。毛秋娜请求市里不要引进这家商超连琐机构,前两年进来地保龙商场和好邻居连琐超市已经对铁商经营有了不小地影响。如果非要引进不可,也要等到两年之后,希望能给改制进程中地铁商集团一个成长地缓冲期。岳勇表示很为难。而在他心里真正为难地,还是铁药和铁建,铁药所触及地是巨大地利益,铁建所触及地是易家父子地权势。他再次婉拒了田家庆上门拜访地请求,也婉拒了易恩道宴请地邀约。
一切地一切,都不可影响他和老领导地“击掌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