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安县乃至整个吴中地区再次出现了安定的局面,舒清浅也随着舒辰瑾一同出发回京。 原本舒辰瑾欲提前送小妹先回京中,后来一则因为舒清浅的强烈要求,二则也不放心小妹自己上路,所以便索性让舒清浅在安县多留几日,和自己一道启程。 安县民众不知从何得知钦差回京的消息,一大早便聚在城内夹道相送舒辰瑾离开。 舒清浅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着马走在舒辰瑾身侧,看着路两边百姓脸上露出的由衷感激与不舍,再思及来时饿殍遍野的景象,舒清浅似乎明白了大哥宁愿放怀孕的嫂子一人在家也要主动请命来赈灾的缘由。 “清浅,你在想什么?”舒辰瑾发现一旁的小妹正在发呆,开口问道。 舒清浅抬眼看了看大哥,发现大哥依旧是那张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脸,便笑了笑回答道:“我在想大哥你面对着这么多百姓的感激与赞美时,你心里是何种想法?” 看着舒清浅认真的表情,舒辰瑾失笑,“在其位某其政罢了。”想了想后又道,“如果硬要说什么想法,大概就是替他们感到高兴吧。” “在其位某其政……”舒清浅重复着舒辰瑾的话,若有所思,原来做这样一件可谓劳心费力的事的出发点竟可以这么简单么,不为名誉亦不为钱权,只为自己身处的位置。 “那你当初为何会瞒着爹娘偷偷跑来安县献赈灾之策?”舒辰瑾看着舒清浅困惑的样子反问道。 舒清浅思及当时的想法,实言道:“当时我听说了安县的情况后,就想既然常规之法不能解决,是否有非常规之法可以解决,后来便想到了以工代赈之策。”舒清浅言及此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想法一出我只想着得来安县施行,才能知晓是否有成效,并未想过其他。” 舒辰瑾继续问:“那来了安县之后呢?” “之后……”舒清浅略加思索后答道,“来安县看到这里的灾情之后,便想着一定要为这些可怜的百姓解决眼前的灾祸,这大概便是古时圣人所言的恻隐之心。” “那便对了。”舒辰瑾道,“其实你我的初衷都只是为了尽己本职,我为官是为了解百姓之忧,而你满腹才学为了找出更好的赈灾之策,但两者最后都让这些灾民解了眼前这场天灾,殊途同归罢了。” 闻言,舒清浅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原来用这种毫无功利的简单心态处事竟会令人如此舒畅。 一行人将要出城时,一位牵着小孩的妇女突然冲出人群拦下了队伍。 “舒二小姐!”妇女朝舒清浅挥手。 舒清浅显然也认出了来人,急忙示意一旁的护卫不要伤人。 舒清浅下马,伸手摸了摸一旁小男孩的脑袋,“刘嫂子,拦下车队是有何事吗?” 这妇人是舒清浅初来安县那几日在赈灾棚遇到的,当时舒清浅看到这妇人领着一个三五岁的男孩正在排队领米粮。 舒清浅注意到那孩子面色发红得有些异常,她根据以前在医书中所看到的知识,断定这小男孩定是得了某种疾症,于是主动为这对母子寻了大夫。 大夫看后,果真发现孩子背后生了一个肿块,连续施了几日针吃了几方药之后肿块才消失。 大夫道幸亏发现得及时,肿块并未恶化,否则再拖延些时日孩子性命堪忧,之后舒清浅便再未碰到过这对母子,没想到今日竟又遇见了。 刘嫂子不好意思道:“舒二小姐听说您今日回京,我怕见不到您,便只能出此下策拦下车队了。”刘嫂子说着将手中挎着的篮子塞进舒清浅怀中,“舒二小姐,您当日救我儿的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连夜做了一些糕点给您带着路上尝尝。” 舒清浅捧着篮子有些手足无措,“刘嫂子,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点心,您要是推辞我可当您看不起这些东西了。”刘嫂子按住舒清浅想要推辞的手道。 舒清浅笑了,“也罢,那我就收下了。”舒清浅将篮子递给一旁的护卫,便问道,“现在家中光景如何了?” 刘嫂子一脸喜色道:“托了您和钦差大人的福,现在家里男人在为城中赵员外修园子,工钱虽不高,但我们一家人吃饭却是不用愁了,每逢赛舟船或赶集市时,我也会编些竹篮竹筐或者做一些糕点拿去摆摊售卖,多少也能补贴些家用,生活基本上是不用担心了。” “这就好这就好。”舒清浅看着刘嫂子高兴的模样,自己也由衷地感到了开心,这短短数月,安县不知有多少人家像刘嫂子家一样从食不果腹迈向了衣食无忧,实在是想不高兴都难。 三日后,舒辰瑾舒清浅一行人便顺利到达了京中。 舒辰瑾一回到家换了一身衣服便先去了宫中述职,而舒清浅则是忐忑不安地坐在家中等待着爹娘对她偷溜出门的秋后算账。 “还知道回来呀。”舒夫人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现在,短短几日变得又黑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人呢!”责骂的语句却带着浓浓的心疼。 舒清浅倒了一杯水给舒夫人送去,讨好道:“娘,女儿天生丽质,就算黑点儿瘦点儿也还是个美人。” 舒夫人被气笑,“你听听,这种自夸的话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说的吗?” 舒清浅闭嘴认错:“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舒夫人这才稍微舒缓了脸色,“知道错了就好,你可知你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去安县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我和你爹在家中有多担心吗?你爹为了你还特意跑到皇宫去给陛下告罪。” 舒清浅连忙给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舒远山也倒了一杯茶水,“辛苦爹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舒远山接过水杯倒是没有责骂舒清浅,只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先和爹娘或者你大哥商量,你爹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是合情合理之事,都不会拘了你的性子的。” 舒远山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自幼就聪慧过人,但此次安县赈灾之事也着实令他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清浅的才学竟如此渊博了,心中却也不免惋惜,若清浅是男子定会是经世之大才。 舒清浅闻言大喜,脸上立刻就爬上了大大的笑容,“谢谢爹!” 舒夫人则在一旁笑嗔:“你就惯着她吧。” 舒清浅笑嘻嘻地给舒夫人端来一碟糕点,“娘,您尝尝,这是安县灾民特意给我做的。” 看着舒夫人吃下了一小块糕点后,舒清浅这才高高兴兴道:“娘,您慢吃着,我去给姐姐和大嫂各送一些。” 舒夫人挥手道:“去吧去吧!” 舒菡萏房中,舒清浅送点心去的时候,舒菡萏正在看书。 舒清浅一进门就招呼道:“姐姐,快来尝尝这些点心。”顺便招呼一旁舒菡萏的贴身丫头,“碧月,你也来尝尝。” 舒菡萏放下书,走到桌边坐下,尝了一小块后道:“有一股清新的绿茶味,挺好吃的。”舒菡萏问道,“在安县情况如何,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也就天天在衙门出出主意,主要辛苦的还是大哥他们。”舒清浅道,“姐姐你呢?这几个月是不是又有不少人来我们家说媒了?” 闻言舒菡萏尚未开口,一旁的碧月却是忍不住了,抱怨道:“二小姐你有所不知——” 舒菡萏本还想拦下碧月,舒清浅却没给舒菡萏开口的机会,示意碧月继续说,“发生什么事了?” 碧月道:“就是那个静平伯世子王珏。” 一听到王珏的名字,舒清浅便拍案而起,惊怒道:“那不学无术的登徒子又来骚扰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