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秦衣心中油烹火煎一般做着心理斗争的时候,另一边的道和真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似乎早就准确把握到了秦衣的极限。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道内息无声荡漾而出。
轻飘飘的钻进了秦衣的身体里。
下一刻。
就仿佛一根针扎破了鼓胀的气球。
秦衣浑身衣襟迅速膨胀,紧接着瘪了下去。
一股强烈的气息自其体内狂涌而出。
内息已泄。
秦衣呼出一口浊气,脸色恢复了正常。
身上的火红色也随之迅速褪去。
他睁开双眼,看向道和真人。
却发现道和真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旋即道。
“谢师叔赐教。”
道和真人摆摆手,淡淡一笑。
“入定仪乃是道门修行入门之学,你那位师父想必早就已经传授于你,说不上赐教。”
他眼神微微一凝。
“奕小友道法根基已有,内息稳固,丹田充沛,气血充盈,不愧名师出高徒。”
“明人不说暗话,其实在出京之前,贫道本不相信万全观出了一位万法居士。”
“虽然贫道数十年近百年,未回万全观,但对观门行事风尚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位万法道友,举手投足间,没有我观门中人行事之风。”
“或许是贫道遐思遐想……若令小友心觉不快,乃是贫道之过。”
秦衣连忙行礼。
“师父自出观门以来,从未展露行迹,故而惹得师叔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小子不敢因此有所不忿。”
道和真人深深地看了秦衣一眼,旋即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可惜前次与万法道友匆匆一面间,未能有太多了解。”
“不知万法道友师出于哪位师叔师伯……也不知万法道友对万全观十万道典,又有何独到见解。”
秦衣眼珠滴溜溜一转。
忙说道。
“师父曾告诫我师兄弟二人。”
“圣人之言教导我等: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牧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北季素以此言为行事之准则,不敢有半分逾越。”
这句话,是秋棋写给他的那张草纸“小抄”上的其中一句。
并不是出自于他曾阅读过的那些典籍上的。
所以他敢于拿出来,扯虎皮。
就说这是万法居士说出来的话,以此来充门面。
道和真人眼神微微一眯,似乎在细细思考秦衣说出来的这几句话。
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看似浅显易懂的两句话中,却蕴含着极大的智慧。
道和真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
“不错,此当为我辈道门所有修行之人,行事之准则。”
“奕小友名师高徒,想来对这道家之学也有所见解,不知可否说与贫道听上一听?”
车帘外。
鸿觞眼睛一亮,竖起耳朵细听。
秦衣抿了抿嘴,思考了一下,才缓缓道。
“记得年幼之时,师父曾对小子提起过,上善若水这四字箴言。”
“这四字,小子苦思十年,终有所悟。”
“既然师叔问起,小子倒可以这上善若水四字为题,与师叔说上一说,小子对善之见解。”
道和真人眼神又是一凝。
上善若水!
又是一句饱含哲学思想、圣人思维的话。
而且,并不是出自经典,而是其自身的思考。
这位万法道友心胸广阔,内藏浩瀚之学!
他点点头,想要听一听这位奕才子如何解题。
秦衣正襟危坐,认真道。
“上善若水四字,小子以为……”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
“最高境界之善,正如水,不争不抢,与世无争,浅则浮云已过,深则不见其底。”
道和真人脸色一定,身躯微微一僵。
这一番话,足以铭刻在道家经典之中。
只一瞬间。
他对于万法居士以及这位奕才子的怀疑之心,就打消了一半。
如果不是精修圣人之言,对道家经典有深刻了解的人,怎么可能说出如此富有大智慧的话语?
天下道统乃是万全观。
只有在万全观切实、深刻的研习过经典与圣人之言的人……
才能说出如此发人深省,引人深思的至理名言。
否则,绝无可能有此高论。
道和真人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湖因这一番言论,泛起涟漪。
“贫道受教了。”
秦衣连忙躬身一礼。
“小子胡言乱语,岂敢……”
道和真人摆摆手。
“闻道有先后,先者为师,贫道天生鲁钝,之所以为师,只是早生了这百年而已。”
“奕小友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高论,实乃道门之幸,天下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