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医生。”半晌，她又轻轻地叫了声，语气低沉，“觉得辛苦吗？”

“嗯？”对于她这突然岔开的话题，韩尚讶异了一声。

“每天要应付我们这种神经病辛苦吗？”

她揉了揉头发，眼眸低垂，声音里带着愧疚，“我自己都觉得我有些想法很恶心，可是再恶心也停不下来，就像现在，我依然觉得你给我打电话不是因为我没复诊，而是喜欢我，在我心里你是个潜在的杀人犯，你会因为喜欢我而计划杀了我，不只是你，我身边遇到的所有人，我都会觉得她们要害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轻微的啜泣，“有人给我到了杯水，我都会丢掉重倒，因为害怕他们下毒，不敢吃舍友递来的饼干，因为害怕她要害我，明明她是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还有——”她吸了口气，一颗泪滚下来，“我一边跟你说那么多，好像很信任你一样，一边却又怀疑你会杀了我！”

韩尚静静地听她说着，那压抑的、轻微的、啜泣声透过话筒传来，“讨厌我吗？我这样的病人是不是很可笑？”

窗台上偶尔掠过几只飞鸟，他眉头沉着，眼眸微动，轻声道，“能说出来就很好，说出来就有救。”

“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不要压抑，你记着让你有这些想法的是你的病，不是你，不是你本身，你不需要为这些想法屈辱，你只是病了。”

“好像好不了呢！怎么挣扎都好不了。”因为无力她不自觉抵着墙往下滑，脸上也糊了几缕发丝，眼睛顺着发丝的缝隙透出微弱的光。

韩尚的手指微微曲了下

，音调也比刚才重了些，“我是你看的第一个医生不是吗？你还没尝试怎么能放弃，相信我。”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他加重力说道，那边已没有回应，在电话挂断时，他听见她细微又带着警告的声音，“韩医生，你千万不要喜欢我。”

……

“方青予？青予？你好了没呀！”

刘果在外面敲着门，声音一边着急一边又扭曲地说道，“我也想上厕所！”

“好啦！”方青予赶紧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黏腻，把头发勾了勾，“马上！”

吸气，微笑，开门。

“对不起呀，刘果，让你等那么久了。”

刘果摆摆手，身子慌慌张张往里窜，“没事儿！人有三急嘛！”

……

方青予站在阳台上洗了把脸，对着太阳晾了会儿，才转身进宿舍。

王晓彤正躺在床上睡午觉，她在方青予的对床，整个人不多话，偶尔接一句，能让人瞬间炸毛，典型的毒舌，人也蛮酷，平常爱穿中性装，留着一头酷酷的短发，看上去就有一种很独特的风格。

宿舍里，方青予是唯一一个拉了床帘的，曾经王晓彤还调侃她，是不是把她当成男的了，所以害羞。

她把窗帘拉上，从枕头底下掏出塑料袋里包的小药丸，因为不敢完全拿出来，她把药丸放到被子里，隔着塑料袋一颗颗凭着形状拿出来攥在手心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装作无聊似的出来，假模假样地说了句，“还是不睡了，快到课堂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