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还我。” 秦朗在兰铃眼底摆出讨要的手势,眼里抹去那份玩意变得十分认真,兰铃明显有些犹豫,看见秦朗的手腕还有血渗出,正想着用为他包扎伤口来扯开话题,哪知秦朗看出了她的想法,收回右手,语气严厉:“玉佩还给我。” 兰铃吓了一跳,眼神闪躲不敢去看他。 “玉佩......不在我这儿。” 兰铃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他表面虽云淡风轻,可那双一向冷静至冷漠的双瞳却燃起了点点火光,没有了温柔,没有了冷静。 “在哪里”秦朗抬起忽然张开的手,虎口朝上对着兰铃下颚,他仿佛带起了一阵风,似有一股力量划过兰铃脖颈,兰铃闭上眼睛有些害怕,那双手便停住了。 悬在空中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垂在了他的身侧,紧捏的拳头微微有些颤抖。 “在哪里?带我去。” 兰铃有些胆怯的抬头看着他,看着他虽然面不改色,但眼里的点点火光却还是出卖了他,他似乎压制着一股火气,也似乎有意压制了一种担心。 一块玉佩就让他失去冷静,想必对他是非常重要了。兰铃越想越害怕,还好他冷静下来,否则刚才他只要将手掐在她脖子上就能杀了她。 感受到了兰铃对自己的害怕,秦朗松开了紧捏的拳头揉了揉眉心,他淡淡叹了口气,一种无奈一种压抑似被释放,他将脸别向一边,似是有意不让兰铃看见自己的表情。 “玉佩,比我的命重要,请你带我去找。” 提到玉佩,他的眼里总有一种别人看不穿的情感,像忧伤又像愤怒,却又比这两种情感要更浓些。 兰铃看不见他的脸庞,以为他和往常一样云淡风轻,只是他说出的话听着有些心痛,他的声音有些微弱,像是在求着她带他去找玉佩,只不过他冷漠的外表让人不能轻易看穿他是在求她罢了。 看惯了冷静的秦朗,听惯了他冷漠的语气,忽然见到他眼里的火光,忽然听见他有些求人的语气,兰铃心下一软,用力点了点头。 秦朗随着兰铃走进林深处,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任何话,秦朗以为兰铃害怕自己,所以不敢多语,而兰铃以为秦朗讨厌自己,所以怕再惹他烦没敢说话。 越往林子走越黑,路有些难走,仿佛是在上山,现在几乎黑到了看不见旁边的人,兰铃靠着摸索大树和注意脚下来前行,秦朗靠着她的脚步声来判断方向。 眼前太黑,他们现在与一个盲人无异,兰铃虽小心翼翼的注意脚低,却还是没想到踩了一个空。意识到自己踩了空,兰铃下意识叫了出来,她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希望有人拉住她,而在她几乎失去平衡那一刻,一双柔软微微带有些薄茧的手抓住了她,手的主人尝试将她拉回去。 但兰铃已经彻底失去了平衡,可那只手并没有放开她抛弃她,反而因为握得更紧,手的主人和她一起滑下山坡。 秦朗在兰铃失去平衡那一刻,一个反手将她拉入怀里,虽然还是滑下了山坡,但他将兰铃死死护在怀里,没让山坡上的石头砸到她。 滚落至平坦地处,秦朗抱着兰铃的双手慢慢松开瘫放在身子两侧,兰铃压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动也不敢动,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见她还不起来,秦朗有些不耐烦的呵斥:“起来。” 兰铃被他一声吓得立刻爬起,一抬头便看见他深邃的双眸与自己的距离非常的近,他的眼眸里许多不耐烦,似是在为兰铃将他拉下山坡而抱怨。 兰铃立刻从他身上爬起,站起身来却因为右脚裸传来的阵阵剧痛而被迫跪下,她吃痛的用手碰了碰脚裸,才触碰到脚裸便感觉一阵刺痛,烧红的脸蛋此刻瞬间刷白。 “我说......”秦朗坐起身,右手搭在右膝盖上,左手伸向了兰铃的右脚。“该受伤的是我吧!你是不是太脆弱了?” “疼。” 秦朗刚触碰到她的右脚,她便吃痛的喊了出来,脸蛋更白了一层。 “你这是脚裸扭伤了。”秦朗淡淡的说了句,轻轻抬起她的右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脱去了她的靴子,用手帮她轻轻揉着。 “嘶......疼。” 秦朗放轻了力度,在她脚裸温柔的按揉着,眼里的认真出卖了他的温柔和担心。 兰铃十分疼痛,双手死死拽着秦朗的胳膊不放,额前渗出一层冷汗,她看着秦朗认真的样子不失有几分感动,再加上秦朗刚才因为护着她滚落山坡所以手上到处是擦伤,他不但没叫一声反而还帮自己揉脚,兰铃心里又多出了许多愧疚。 兰铃脚肿得厉害,简单的按压并没有多大作用,秦朗帮她穿上了靴子,蹲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用背对着她。 “上来,背你,你指方向。” 兰铃坐在地上有些犹豫,毕竟是自己以前的主子,她哪敢让主子背自己啊! “不用,我自己走。” “好啊!”秦朗不耐烦的起身,双手抱臂站在一旁,“随便你。” 兰铃起身没走几步就得歇一会,歇完后没走几步就踉跄跌倒趴在地上,秦朗见她跌倒也不扶,站在她身后的地方一步也没走动,悠闲的对着自己擦伤的手背吹气。 兰铃自知为自己挖了坑,有些尴尬的笑着看向秦朗,秦朗见她目光和笑意,回予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看得兰铃浑身不舒服。秦朗垂下双臂走到她身边,以背示她蹲下,嘴里还不忘说了句:“真麻烦。” 兰铃双手绕过他的脖颈趴在了他背上,一靠近他,鼻边萦绕的都是属于秦朗的味道,一靠近他,兰铃的心跳不受控制的渐渐活泼起来,而她自己也因为控住不住突然快起来的心跳所以微微有些发抖。 尽管再细微的颤抖秦朗还是发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问道:“现在冷吗?” 兰铃被她问得尴尬尽显,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没有作答,秦朗轻松的站了起来,迈着稳稳的步子朝兰铃指的方向走去。 风轻轻吹过兰铃耳畔,擦过她的碎发,碎发拂过她的耳朵弄得她有些生痒,她很想抚摸一下耳朵可又不敢放开秦朗,所以她干脆将耳朵贴在秦朗肩上让碎发无法摩擦耳朵,秦朗随即停下步伐,兰铃有些尴尬,立刻让耳朵远离他的肩膀。 “往哪走?” 兰铃愣了一会,用小心翼翼指了指前方,秦朗又迈起步伐,只是步子有些缓慢。 “你可别睡着,否则会迷路。” 兰铃点点头,打起精神瞪大眼睛。 可能因为折腾了太久,兰铃实在太困了,好几次差点砸在他肩上睡着,几次的垂在秦朗肩上,他早就察觉了什么,轻问道:“困了?” 兰铃点点头,又摇摇头,但眼里是无尽的疲惫。 “你今天为什么来深山?这么晚还一个人?” 仿佛是为了让她打起精神,秦朗问起了自己收回的话题。 兰铃嘴角抹起笑意,可能因为困倦,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因为你啊!” 秦朗没被感动,应该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感动,正常的迈着步伐,淡淡的说了句“算了。” “说说你吧?” 兰铃的话语在秦朗耳边轻轻响起,似乎是有些困得无力,又好似是因为脚踝疼痛所以无力。 秦朗脸上浮现出不耐烦,“我有什么好说的?” “说说为什么少主会被追杀吧!” 秦朗双眸忽现出收敛许久的冷漠,扑朔的长睫毛似乎想把微弱的月光遮挡在眼瞳外,防止自己的双眼被那微弱得光照得太柔和,兰铃只是这么随口一问,他便连声音都恢复了往常的冷漠说道:“关你什么事。” 兰铃尴尬一笑,脸颊烧红耳根,不知该如何接话。 “少主为什么救我啊!” “你是陌生人我也救。” 秦朗的每一次回话都惹得兰铃实在接不出下一句,每次只能尴尬笑过。 “玉佩为什么那么重要?” 秦朗不语,兰铃又问:“你的伤没事吧!我好像又让你伤得更重了。” 秦朗不语,兰铃只得自己的尴尬的笑着收场,她发誓,她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所以故意找话聊。 听兰铃不再问什么,秦朗忽开口道:“你是要我回答你哪个问题?” 兰铃尴尬笑着却不想再尴尬下去,说:“没,算了。” 背了兰铃也算走了好久的路,秦朗虽没有说累,但兰铃总不安心。 “少主要不要休息会儿?” 秦朗看着前方,像是坚定着目的一样一直走着。 “不用......”秦朗眼里突然闪过一丝色彩,道:“我以前背过一个顽皮的孩子,背了三个时辰。” 是错觉吗?兰铃抬头时好像看见了他脸庞突然浮现出笑容,比刚才背对月光时还要柔和好看,比刚才打趣她时忽然笑起来的微笑还要温柔,只是那感觉转瞬即逝,化作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甚至比哀伤更浓,让人看了也会难过。 兰铃借着话聊下去,问:“那个顽皮的孩子是谁啊?” 果不其然,提到那个孩子,哪种哀伤在他脸庞沉了好久,哪怕只是瞧他的侧脸也清晰可见。 “那个孩子是你的家人吗?” 兰铃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那种悲哀再浮现在他脸庞。 秦朗没有马上回话,张开嘴巴时淡淡说了句:“妹妹。” 仅仅两个字,兰铃却听了一种难过,一种伤感,仿佛就是这两个字便概括了他十多年的生活,这两个字和往常一样,他想用最冷淡的话语表达出来,可藏不住的,是他声音里的温度。 兰铃以前在秦府没听说过秦有妹妹,既然他不对外说那必有他的苦衷,只是既然秦朗还有个妹妹,为什么连秦欲卿都没提起过。 “她......”无意间的欲言又止,兰铃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问,可这次她却感觉会揭开他心里的伤疤。“她还好吗?” 秦朗步子愣在原地没再走一步,兰铃惶恐的闭上眼睛。 “休息会吧!” 秦朗将她放坐在大树下,自己靠着大树歇息,他看着远方眼里一片迷茫,兰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提醒道:“你这样是看不到远方的,因为远方被黑暗和树叶遮住了。” “是吗?” 兰铃看不透他,他冷冷一笑似是带有一种讽刺,是讽刺自己还是她呢? 眼前的少主在别人眼里,永远是高高在上享受各种荣华富贵,一生财富在他眼里却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谁都知道他不爱权势,甘愿做将军的看守者;谁都知道他不贪那一眼华贵,所以一身朴素;谁都知道他在皇帝心里位置不比将军低,所以他理应享受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可谁又知道,再多的光荣又怎么比得了那一点温度,人走茶凉的道理谁会不懂,那些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鲜血换来的荣誉,他不敢承受,更承受不起。 秦朗收回视线,远方不是因为被黑暗和树叶遮挡住了,而是根本找不到。 兰铃努力挪到他旁边靠着大树,声音如蚊子般说:“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就是......”兰铃食指触碰到秦朗手背说:“刚才你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我触碰到了你手掌上的伤疤,好像特别长,手掌为什么会受伤?” 秦朗蹲了下来,蹲在兰铃身边,不经意间,他用手轻轻揉了揉兰铃的头,抹出笑容说:“因为手里握着剑。” 兰铃因为他这不经意的动作而弄得心慌,秦朗也因为自己无意的动作而愣在原地,他手停在了空中,熟悉的场景勾起他记忆的画面,一个小女孩拉过他的手,指着他手背上的伤问他为什么会划伤。他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温柔的笑着说:“因为我在学剑术。” 微笑僵在了他的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他眼神无比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人空有肉体一般,不过这不就是他给别人的感觉吗?没了回忆,他就没了生命,而有着回忆,他却只有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