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厚的食指拂过她的脸颊,眼泪被抹去,宋清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过往在他面前再弱势,也不会哭,不会流泪。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的声音仍旧有些哽咽,虽然不那么明显,但依然听得出来。 “抱歉。”乔以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有些无奈,确实是他孟浪了,这样对一个姑娘确实不合适,可是谁叫这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呢?口是心非,说的是不是就是现在的他。 “是你说不要的,现在又……”吻我两个字宋清瑜说不出口,外人只看得到她强势冷漠,却不知道真正的宋清瑜是胆怯,懦弱的。 她常常睁着那双如秋水般明亮的双眸看你,不经意间的一眨又一眨让你完全无法抗拒。正如此刻,倘若她要天上的星星,你也会想尽法子为她摘来。 “我大概做不到,”乔以清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如果你想试就试一试吧,可是宋清瑜,一旦开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宋清瑜用手拭了拭泪,抬头看到的只有他宽阔又单薄的脊背,这么多年来,更多的是她留给他一个背影,可望不可及。 多年的困顿,有时候只用一瞬间便可通透。宋清瑜突然觉得如果不试,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躲他,不接受他。而他也不会知道,其实他喜欢的宋清瑜也许并不好,也许很多时候都会叫他失望。 所以这一试,倒不如叫互相解脱。至于结束,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好了,不因为电影,不因为陈庆,就当做是这些年的一个了断。”宋清瑜的声音回到了之前的清亮,听起来似乎像是出征前的盟誓。 乔以清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忍住了,这丫头以为试一试那么容易,小孩过家家?还做一个了断,好,那就做一个了断吧,毕竟他也老大不小的了。 上海之行,仿佛一场云中之梦,飘渺无迹,若不是那两张机票真的存在,宋清瑜会不停怀疑她是否真去了上海。 而且还是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说了试一试。 电影仍然在慢悠悠地拍着,不管是陈庆还是张瑄都把那天遗忘了似的,他们绝口不提宋清瑜说要退出的事。 只有宋朝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时是带着八卦的暧昧,有时是无言的注视,宋清瑜看不透,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电影几乎全是武戏,沉重的铠甲没几天便压的宋清瑜直不起腰,但又不得不昂首挺胸,打起精神,不管怎样,这是难得的机会,必须珍惜必须努力。 “宋清瑜,你没吃饭吗?”陈庆拿着个大喇叭,站在远处大喊,声音夹在劲风中,更是凌厉,“你的手举高一点会死啊,还有你的腿,给我迈开点。” 导演发火暴走的时候,谁也不敢说话,都屏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宋朝。 他站在外围,即便穿着一身同样沉重的铠甲,但依然吊儿郎当倚在墙上,一双狭长桃花眼斜斜睨着,三分清瘦七分风流。 “是不是特心疼啊?”宋朝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靠在墙上的道具长缨枪,虽是道具却十分逼真,手指轻轻一弹便是清越的敲击声。 阿容没有理他,只是有些恶狠狠地看他一眼。 宋朝笑了笑,旋即变得整肃,头盔盖住的发也随之抖了抖,那七分风流成了七分英气,像极了个英勇的士兵。 “导演,到了饭点,我饿。”宋朝的声音很大,穿过风越到远处,虽是一句不怎么正经的话,可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严肃极了,仿佛事关重大。 陈庆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阿容只看到远处的拍摄人群慢慢散开,宋清瑜也终于解脱出来。侧过身去看,宋朝还是倚在墙上,没有个正形,对上她的眼神,他也只是错过去,不再看她。 “阿容,要不你回上海去吧?这儿太累人了。”宋清瑜一边带着些嫌弃看桌上的盒饭,一边看也没看得对阿容说道。 “我不回去,瑄姐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阿容打开果盘,都是她提前准备好的,新鲜又冰凉。 宋清瑜默默吃着饭,没再说话,想来便是如此,这姑娘总是这样,对她十分依赖。 熟悉的铃声响起,阿容赶紧打开包,看也没看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清晰显示着乔以清来电,宋清瑜愣了愣,才带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心情划开。 “喂,”那边顿了顿,没听到任何应答才又接着说:“是我。” “我知道。”宋清瑜赶忙应了一声,她当然知道是谁,乔以清的手机谁敢碰。 乔以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低笑了笑,“那你怎么不说话?”窗外仍然是密集高耸的写字楼,可是好像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我在吃饭,”言下之意就是你打电话的时机不对,但是宋清瑜想不管他什么时候打过来,她都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你们剧组今天吃什么?”乔以清倚在玻璃墙上,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但冷气已经开得很足了。 这不是乔以清,乔以清从来不会浪费时间聊这些生活的琐事。 宋清瑜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盒饭,机械地回答着:“小炒牛肉,黄瓜炒蛋,还有绿豆汤。” 就像是礼貌一样,她也问他是否吃过饭了。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也做不到像对待身边任何一个人那样对他。又或是说他还没有给她机会,这些天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好像那天并没有说过试一试。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她已经可以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天了,也可以尽力忽略身边其他人对那天的好奇。 可他偏偏在这样一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我吃的飞机餐,”乔以清松了松领带,他发现不是气温的原因,那股燥热是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点也不好吃。” 如果乔以善或者乔以阳听到乔以清说这样的话,一定会大笑,原来“小飞侠”也会厌倦飞机餐,也会抱怨。 可是宋清瑜不敢笑,也不忍心笑。 五年,不长也不短,可是如果想要在五年之内把一个风投公司做到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在竞争激烈的市场占得一席绝对领先的位置,那么不管是是谁,总归要付出很多吧。即便是优秀如乔以清。 外人只看到乔以清风光无限的一面,可没人看到背后的艰辛。他出生书香门第,家庭在事业上绝做不到任何物质上的支持,顶多就是伯父是经济学教授,让他从小耳熏目染了许多。 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从进入这一行他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一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出差,总是在适应各种时差,也总是在适应各国饮食习惯。 外面的人只看得到他的从容不迫,却不知他也有无奈窘迫的时候。 “你想吃什么?”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不在意料之中。 乔以清有一瞬间的恍惚,很久没人问他想吃什么了,确实不可思议但的确是事实,“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是实话,但片刻之后又觉得很容易让人觉得敷衍,“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宋清瑜轻轻哦了一声,听起来心不在焉,但在心里却真的记住了,下次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想吃什么。 天气、交通……他们静静聊着,宋清瑜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也会关注天气关注交通,大概也会看超市日用品的价格变化,看时政新闻……不然他为什么能和宋佩一个长辈聊那样久。 时间过得很快,宋清瑜感觉还没聊什么,可是陈庆已经用喇叭喊着开工了,那声音也传到了乔以清的耳中。 “休息时间很短?” “今天的戏比较重要。”宋清瑜辩解道,陈庆是一位优秀的导演,从他那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不仅是技术更有在这个圈子的生存之道,陈庆深谙游戏规则。所以宋清瑜不希望他给别人留下一个残酷剥削者的形象,当然也不想让乔以清担心,这种想法来得很突然。 乔以清没说话,坐回到椅子上去,等着她的下文,果然,“那我先开工去了,下次聊,拜拜。” 电话被挂断了,乔以清看着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嘴角微微上扬,若是让下属看见一定会十分吃惊,毕竟乔以清喜怒不形于色,哪怕赢了几亿的竞标也不会有个笑模样,他一贯冷清,在外只有一副无情亦无欲的样子。 可是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如果自己不主动,恐怕她肯定不会主动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