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不说了,等到秋日宴便又见到了。”
她知道他不想谈这个,于是顺口问道,“秋日宴是什么?”
“是......”
铁算盘还没说,外面起了争吵,声音越来越大,还有桌椅倒地的声音,小二推门进来满脸着急,“小山姑娘,掌柜叫你不要出去,有人闹事。”
“怎么了?”
“是侯公子,来了很多次就是运气太差,一直没听到姑娘弹琴,今儿个发了大火,非要花银子点姑娘,掌柜的也劝不住,还......还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她最近脖子有些酸疼,边转着边问,“这样胡作非为,想必是个纨绔子弟,掌柜得罪不起?他说什么了?”
“侯公子的父亲是按察司副使,谁得罪得起啊,”小二很难以启齿,“至于说了什么,姑娘别问了。”
铁算盘不知道在想什么,噗呲一声笑出来,怕她误会连忙解释,“我是想起这位侯长闲侯公子,之前见了安姑娘也是不可一世地要包她弹琴,还要她当小妾来着,知道了她真的是康王爷留下的才作罢。莫不是这次也要小山当小妾?”
鹤枝蔓僵住了。
小二连连点头,“您说得对啊,就是要小山姑娘当小妾,还说姑娘是个弹琴的,身份低贱,本来只配给他打水洗脚,娶姑娘是她上辈子积福了,还说......”他说到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圆圆的嘴往起抿住,眼睛盯着地面尴尬地沉默了。
铁算盘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必放心上,这侯公子是个没脑子的,我去看看。”说着出了包间,小二也跟着出去了。
在宫廷之外,鹤家女儿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正妻之选,在鹤枝蔓的认知里,从没有小妾之说,这很荒唐。不过这几月她已经经历了比这更荒唐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官家小姐了,没人知道她的地位身份,她现在只是一个茶楼弹琴的,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在这里,有人要她当小妾,当洗脚婢,若是去了教坊,大概是更坏的结果。
鹤枝蔓一直是一个天真的人,她不知民间疾苦,不知物人珍贵,不知何为卑躬屈膝,不知何为笑脸相迎;她不懂身不由己,不懂人情世故;她不伪装,不虚假,一是一,二是二;她有太多不在乎,因为她不需要在乎。
因为她生在鹤家,生在华晋城,从小到大,除了嫁人这种大事,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她生活的地方就像她的领地,没人去触犯她。
她对任何事物的认知都异常的单一,所以她天真。
可也不仅仅是环境和地位使她如此,在慢慢长大的时光里,很多很多的因素在潜移默化,最后她成了现在的她,就像鹤晨姬,也成了鹤晨姬,她们除了相貌,什么都不像。
鹤枝蔓的精神和内心似乎是没有波澜的湖泊,太过平静,太过纯粹。
虽然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但她明白的事情也很多,可她从不去像别人一样用自己成就那些不喜欢的道理和做法。
侯长闲对她也是慕名已久了,却从没见过,听人说她比安陵予还好看,他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来,期待一次又一次落空,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铁算盘一看侯长闲那劝不住的样子,提着笑脸就迎着砸来的椅子上前去了,“侯公子这么大火气呢?”
他气哼哼的,“望昱客栈的掌柜?”
“哎呦,您还记得我,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陈掌柜在一旁抹了把汗,他这忘年交真是南合城第一狗腿啊......
侯长闲白了他一眼,“别在这和我说些没有用的,拍什么马屁,老子没心情!”
“嘿嘿,侯公子是为了弹琴的小山姑娘?”他佯装气愤,“弹琴唱曲的还敢不应侯公子的场?太不识抬举了!陈掌柜,叫她过来!侯公子,咱去包间,叫她给您一个人弹啊,走走走。”
他给陈掌柜挤眉弄眼,掌柜一下明白了他有办法,几步跟上他耳语:“真叫姑娘来吗?”
“当然,顺便派人去聆春楼寻狄公子来,说我们小山姑娘请他听琴。”
掌柜一听这话,一下子放心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两个人又贼笑了两声,带着侯长闲进了包间。
过了一会儿,鹤枝蔓慢悠悠走进来,看了一眼侯长闲,站定在铁算盘身边。
铁算盘假意训斥她:“见了侯公子这般无礼!真是乡野粗人!”
那侯公子一见了鹤枝蔓,眼睛都恨不得粘在她身上,傻张着嘴道:“不妨不妨,到时候带到我府上去,我亲自调教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