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乡四面环山,阆水支流西河沟居中穿过。
乡里的贫寒门户大多散落在四面的山坡上,居中河谷两岸住着的基本是家资丰厚的门户,而李大户的宅院则在正中央。
最外层是一道周长五百步有余的夯土外墙,墙后又才是砖石垒砌、敷着白漆的宅墙,从宅墙面北正中辟出的朱红大门处进去,才算是他家真正的宅院。内宅是一处二进的院子,从里到外依次住着主人家、奴婢婆子、庖厨工匠马夫或长短工。
整体呈现出一个“回”字结构。
从更远处的山坡上看出,整个三清乡都像是一个大大的“回”字,所有房屋建筑都拱卫着李家宅院而坐落。这足以体现出李大户家在三清乡的地位。
但自从小娘子被山匪掳走之后,整个宅院里愁云惨淡。
李大户有三儿一女,其中二郎和小娘子为正室夫人所生,平素也最是宠爱他这个独生爱女,现在一想到女儿正在匪寨里备受欺凌,李大户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难受。
在得知女儿被掳走后,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县衙班房里和山匪打过交道的一名差役,许以重金,又遣最忠心的老奴带上巨额赎金同行。六天后,老奴回来了,但小娘子并未能被赎回,连赎金也被黑心的山匪给扣下了。
他又急匆匆赶赴县城,腆着老脸把县令、县尉等所有官爷通通求了一遍,平常他没少孝敬这些官爷,但一听说要出城剿匪,这些官爷们吓得帽子都掉了下来,声称,他们天天烧香拜佛,只求这些亡命匪贼不要杀进县城来,哪里还敢主动去招惹他们?
李大户也知道官爷们说的是实情。
阆州位于剑南东川和山南西道毗邻处,三面环水,扼守秦巴山脉,地势最是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历朝都驻有重兵。可以说,剑南东川十二州,除治所梓州外,阆州就是第二重要的州郡。
这也是为什么阆州名义上归属东川,但刺史和团练使却都是西川节度使陈敬瑄的亲信,正因为阆州地理位置太过紧要。
自前年黄巢攻破长安后,主上和朝廷都搬到了西川成都府,把剑南三川当做了朝廷的大本营,除了通令各地藩镇进兵关中剿灭草军,每年都会从川内征调大量民丁入伍,年初才刚征调了一万五千人出川,现如今的各州官府里哪还有兵丁去征剿地方的匪患!
更何况,无论是从剑州自北入川,还是从夔州东面进川,都必经阆州,造就了阆州的商路繁盛,也导致了此地匪贼丛生。
府里没兵,外面匪贼又众,官府也只能听之任之。
在县城里白白跑了一圈,回到三清乡的宅院后,李大户忧愤之下竟一病不起。
这时亲家钱书吏差大郎到乡里来探望他,李大户既惊又喜,还以为亲家是来帮他一同商量对策的,不顾身体有疾,亲自接待了钱家大郎。
一番客套后,还没等李大户开口言谢,钱家大郎就言明他此番前来的用意,是来取回他家之前送来的聘礼的。
李大户遭受不了连番的打击,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当时就晕了过去。
李夫人气不过,和钱家大郎争吵了起来,话难免说得重了些,钱家大郎向来是霸道惯了的,当即反击:你家小娘子被劫进了匪窝,还能是清白身子?莫说她以后就在匪寨里给匪贼们生儿育女,即便她真的被放了回来,我们钱家还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既然我们两家已经没有姻亲干系,那我家之前送来的聘礼,自然也得收回来。
骤听这话,李夫人当即也给气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