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宫择杨估分还甚满意,填报志愿却犹豫了。因为胡妞儿的几句话,犹豫了。 土生土长在这儿的这个山村,位置很偏,相对较穷,网络还没有普及,上个网得到二十多公里开外的镇里,或者三十多公里城里,很不方便。 闭塞的环境下不可能有开通的思维。 但骑三轮电驴走南闯北的胡妞儿是个特例。 胡妞儿很早就挥霍手机流量了,在村里人精抠细算手机话费的时候,哑娘都会点手机百度了,婚丧馍馍的新式捏法,都是参照百度图片。 高考结束第一天,宫贺就把新的笔记本电脑及新的手机给宫择杨了,价值不菲。 高考结束第二天,宫择杨就用宫贺的钱从镇里拉回了一条网线,给自家开通了网。 架网的时候,技工在电线杆子上,宫择杨跟着上了临近的房顶,而屋后头,以前牛圈的地方,胡妞儿爬上杏树装模作样地摘杏。 宫择杨就隔空叫了一声:“哎!” 胡妞儿答应:“哎!” 宫择杨说:“我把wifi密码给你,你蹭网吧!” 胡妞儿说:“行啊,不蹭白不蹭!” 宫择杨笑一下,扭头看技工干活了。 等了等,胡妞儿这头又出声,叫:“哎!” 宫择杨回头,问:“啊?!” 胡妞儿问:“考咋样?!” 宫择杨说:“就那样吧!不好不赖!” 胡妞儿说:“以后就大学生啦!” 宫择杨说:“你要上下来你肯定是北大清华——”说到这儿,宫择杨顿了一下,换话题说:“那个——那个我替换下的老笔记本你嫌不嫌?不嫌就留给你了!” 胡妞儿笑,说:“不能白要你的呀,我请你吃个饭啊!”, 宫择杨说:“别!” 胡妞儿说:“别‘别’!” 宫择杨只得应:“行吧!” 胡妞儿定音:“行吧!”。 多少年交情的基础,熟络感一下来了,很真实的那种熟悉。 第二天,胡妞儿骑着三轮电驴载着宫择杨,突突进了城里的饭店。 胡妞儿要了包间,要了硬菜,要了酒。 气氛出人意料的和谐,两人就着气氛,喝酒碰杯,几番热肠话下来,都微醉。 宫择杨突然就蹦出话来,问胡妞儿:“你老实告诉我吧,那年——那羊——那怎么穿上的裤衩?!” 胡妞儿高深莫测的口气,回问:“宫择杨你信不信迷信?!” 宫择杨诧异,勉强回:“信——有点吧!” 胡妞儿狡黠一笑,说:“关于羊穿裤衩,你也别想七想八了,直接用迷信的思维去解,一解就解开了!” 宫择杨再问:“什么?!” 胡妞儿点到为止,不说了,劝酒。 气氛也实在是好,宫择杨大概把胡妞儿当同性别的哥们儿了,宫择杨脱了背心,光着膀子,和胡妞儿划拳斗酒; 而胡妞儿眼里,宫择杨始终是个异性,心念为之神往的异性。 酒酣耳热之际,胡妞儿从背包里掏出一布料东西,说是送宫择杨的,宫择杨以为T恤之类的衣服,团在手里撑开,没袖口没领口,四四方方的。 胡妞儿直言道:“我缝的,纯手工,上头还绣了个凤凰!”, 宫择杨双手撑了撑,问:“枕套?!” 胡妞儿直言,说:“本来想做个枕套,怕你不枕,枕套改出来的!” 宫择杨问:“什么?!” 胡妞儿说:“你认!” 宫择杨醉着话说:“像个电视套!还有‘凤凰标’呢!”, 胡妞儿说:“是电脑套,套你新笔记本的!” 宫择杨噗嗤一声笑了,怕羞着胡妞儿,硬忍了忍,回说:“我有,用不着,真用不着!”,又说:“我那旧笔记本没套,你宽上改改,留着用吧!” 胡妞儿不紧不慢说:“说了枕套改的,谁做枕套只做一个呀,一对儿的!我有!”。 宫择杨抬头,两人凝视,僵了一下。 宫择杨打哈哈说:“你今天告诉我羊怎么穿上裤衩的,我回去就用你这枕套给我ipad用上!” 胡妞儿反话说:“你今天不要我的电脑套,我回去就改成裤衩给你家羊穿上!” 两人又对视,宫择杨把目光撤下,说:“胡妞儿,你驴!”, 胡妞儿笑,说:“宫择杨 ,以后别叫我胡妞儿了行不行?!”,宫择杨问:“那叫你什么?!”。 胡妞儿没说,低头斟酒,幽幽说:“木兰君是郭木兰吧?” 宫择杨脸红,问:“啊?!” 胡妞儿说:“我看你百度‘木兰君’了,你别说没百度过,你看你百度历史记录了!” 宫择杨呼眨眼睛想抵赖,最后挠头实说:“我查查她博客什么的,就想看看她近况怎么样!” 胡妞儿问出口:“你还想着她?!” 宫择杨没否认,实说:“有时候吧!” 胡妞儿:“她和胖子快结婚了吧?!” 宫择杨一口酒气嘘出来,真是显醉,比手画脚撒气说:“上了大学,我接着百度别的君!” 胡妞儿先没接口,一杯白酒底朝天喝进去,杯子往桌面上一搁,呼着酒气,快速说:“你百度‘狐狸君’吧!” 宫择杨:“百度狐狸精?” 胡妞儿:“叫我‘狐狸君’!” 宫择杨:“为什么叫你‘狐狸精’?!” 胡妞儿:“以后我网名就叫‘狐狸君’了!” 宫择杨大着舌头问:“真是‘狐狸精’?我没听错吧?!” 胡妞儿:“行,狐狸精就狐狸精吧,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亲口叫我‘狐狸精’!” 宫择杨今天真是喝大了,趴在胡妞儿脸前,问:“什么个意思?!” 胡妞儿:“我要靠这张貌似不漂亮的脸,追求你!” 宫择杨诧异,脱口而出:“把貌似去掉!”。 谈话这儿,戛然而止。 宫择杨拽背心穿上,跨栏背心穿出了新花样,头和胳膊从一个口处出来了。 胡妞儿付了帐,扔下三轮电驴,扶着醉汹汹的宫择杨打车回村了。 宫择杨睡到第二天晌午。 醒来后脑子被扫荡过一般空着,全记不起来了。 但也不是全记不起来,不经意间会冒出一句原声版的“要用貌似不漂亮的脸追求你”的话,会激宫择杨一激。 这比全记起来更可怕。 还有,那个鹅绒料面做的电脑套,可就在宫择杨床头搁着,土不拉几的、俗不可耐的、可笑至极! 宫择杨从床头扔到床尾,从床尾扔到床头,恨恨想:“有本事绣个狐狸精在上头啊!” 宫择杨心里忐忑到不行! 宫择杨琢磨,可能胡妞儿喝高了,说了几句狂妄之言。 不过宫择杨又琢磨,老话说,酒后吐真言!——就是说,这是要明着表白了?! 胡妞儿倒放的开,就跟没事人一样,再见宫择杨就跟没说过这话之前一样一样,没有丝毫别扭。 以至于宫择杨倒怀疑起这几句话的真伪来了,难道压根儿胡妞儿就没说过,是自己喝多了做了个梦,是幻觉? 宫择杨闹不清了,万一要真说过呢?!为了以防万一,宫择杨决定,躲开! 越远越好。 所以,宫择杨填报大学时,旁边辅助着地图,先丈量离村的远近,越远越好。 最终被京城的一所大学录取了,而宫贺把总部挪在京城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宫择杨爷爷说:“往后就要和你大大同呼吸共命运了!”,宫择杨甚感不爽。 宫择杨爷爷还说:“往后‘小心给你娶胡妞儿当老婆’这句话是管教不了你喽!”,宫择杨即刻眉开眼笑。 和躲转胡妞儿比,别的都不是事儿! 此刻,宫择杨的心总算踏实回肚里,那真是,天晴朗,风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