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草和顾芷不由对视了一眼。
苏蕊婳倒是不置可否,坐直了身子,出声道:“进来吧。”
打起帘子进来的是个十岁上下的小丫头,面上一片战战兢兢,不知是一路走来累的还是被这偏僻之所的夜色吓得够呛,到了屋里面,见了火光才好些。
她怀中抱着老大的一只玉色薄皮包袱,进来就向苏蕊婳行了一礼,战战兢兢道:“娄姑娘想着苏姑娘怕是短少东西,那一等管事的人又是惯会捧高踩低的,特特派了婢子送东西来给苏姑娘,还请苏姑娘一定要收下。”
说着,秀草上来接了包袱,在炕上摊开。那小丫头虽有些小心翼翼,也趁机将屋内的陈设看在眼里。
娄兰送来的一包袱皮里是两床被褥和枕巾之类的起居用品,还有两包点心,被褥虽不是好料子,却是全新的,一看便是除了钱央人买来的,虽不如顾芷面面俱到,这份心意也着实难得了。点心则是便于存放的。
“秀草看一盏热水来,”苏蕊婳扫了一眼两床被褥,就看向那站在当地有些手足无措的小丫头,“娄姑娘那里可是你在伺候?”
“是。”那小丫头连忙垂首答道。
苏蕊婳点点头,“代我谢过你家姑娘的心意。不知娄姑娘在学艺院这些天如何?”
那小丫头闻言面上一喜,连忙恭敬回道:“我们姑娘说多谢苏姑娘挂心,还好,只是练功苦些。”
苏蕊婳颔首,略一沉吟,便出声唤道:“秀草。”
“在,”秀草连忙抬头。
“拿纸笔来。”
“啊?”秀草有些奇怪,更多地是惊愕地看向苏蕊婳。
“我写些东西,还有一张方子,有美容养颜之用,你家姑娘看了想必有用。”苏蕊婳便转向那小丫头,不急不缓道。
那小丫头面上更是藏不住的惊喜,连连向苏蕊婳道谢,差点就要跪下磕头了,只一连声说代自家姑娘谢苏姑娘的大恩大德。
倒是个老实忠心的,娄兰倒是会挑人,顾芷坐在一旁,暗自想到。
出身书香人家,苏蕊婳无论如何是不会让自己笔墨缺的,不一会儿秀草便奉上笔墨纸砚来磨起墨来,面色却有些犹豫。
苏蕊婳这边就敛袖去拿笔,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腕,看着倒还没什么,写了一个字,手便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小姐!”秀草连忙夺过苏蕊婳的笔,扶着她靠在一旁的引枕上。
苏蕊婳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神情却还好,握着手缓了缓,倒自嘲地叹了口气。
“我来罢,”苏蕊婳的身子没想竟伤成这样还没好,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却连一笔字都写不了了,顾芷是知道苏蕊婳的字摹的是祖辈出的书画大家流传下来的传家孤本,当世再无一人会了,这下成了绝笔。顾芷微微有些不忍,一面开口,一面坐在桌边取了纸笔,背过苏蕊婳。“你来口述就是。”
顾芷的字说不上好看,却胜在写得快,不过为了照顾苏蕊婳的情绪,反而写得慢了些,而且娄兰虽在琼楼阁开了蒙,这些年耳濡目染也不少,可却也有限,还得考虑用的词句文法她看不看得懂。两张薄薄的素纸,先是一些压腿解乏、美容养颜的技巧,后面便是两道方子,一曰长生玉颜粥,一曰乌鸡蜜枣汤。
这长生玉颜粥说着唬人,其实便是几种养生粥的合体——糯米粳米混合,用豆浆、山药,加红枣熬到水乳交融,取最上头一层米油,以红糖勾芡。闻着香气扑鼻,吃着香甜软润,补气血与美白养颜两不相误。
而乌鸡蜜枣就更简单了,乌鸡骨用黄芪、枸杞、蜜枣等药材长长熬得一锅清澈高汤,乌鸡肉则连皮片作薄片,下到熬好的滤过的汤里滚熟,若是时间足够,只用汤或弃肉而用皮慢慢养才是最好的。也是大补大养之物。
吹干了墨迹递到小丫头手里,苏蕊婳还口头上道:“这第一个方子里的食材易得,每天用最好不过,第二个方子里的乌鸡不好找,能得来的话便做来吃。……娄妹妹是先天上不足需补养,只不可一气补得过甚,食补最好,那一等燕窝之类反而不能吃,过犹不及反而有害。”又道,“桃花与她并不相宜,待梨花开时,取梨花保养更好。”
顾芷在一旁听着,都不由惊叹了。
那小丫头听得一愣一愣,连忙称诺表示记下,顾芷又拦着她将方子复述了一边,以便有不认识的字还可以对照,确定无误后,才放心了。
那小丫头又道了好几声谢,将娄兰关照的话又说了一遍,才退下回去了,苏蕊婳又叫拿一片深陶瓦插上一只蜡烛点上引路,那小丫头千恩万谢地去了。
“姑娘你看,”那小丫头才走,秀草正继续低头翻检包袱,突然便喊出生道,手中是一只荷包,才从包袱中翻出来的。手指捏了捏那荷包,秀草便露出惊诧的表情。
“怎么了?”顾芷和苏蕊婳见状也疑惑地望了过来。
秀草连忙将荷包解开在手心倒了倒,一把不算少的银角子就出现在了手上,在烛光下泛着一层微光。
按说,在学艺院那个所在,是只有花银子的地方没有攒银子的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