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本上画着复杂如蜘蛛网的关系图。
简单描述一下就是脚踏十条船的男人和现役女友的修罗场。
还配上了以那个悲惨的现役女友为主视角的一段内心独白,主要是关于如何苦苦哀求渣男回心转意。
“新登场的人物就设定为妹控属性的……嗯,校园王子好了!”
都由佳里在空白的角落迅速记下要点。
她垂眸时唇边挂着恬静的微笑,随手将碎发挽回耳后,低领的衬衫裙露出雪颈。
看上去和每一个享受人生的女子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正好可以给男主角一点压力,剧情也会变得紧张有趣起来吧。对了,再加上擅长料理这个设定~”
李竹雪已经结束了和妹妹的简短通话,从教室外面走回来了。
一眼便看见正在埋头奋笔疾书的由佳里。
由于太过沉浸于人物的设定,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好友起身离开,又回到了身侧的座位坐下。
“由佳里,你在做什么?”
她随口问道。
都由佳里却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瞪圆了眼睛看向她。放在桌边的记事本也因为松开了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眼看着李竹雪弯腰去捡拾记事本,由佳里不禁喊道:
“等等——”
可惜太晚了。
李竹雪已经捡起了掉在脚边的记事本,目光顺势往下一落,随即凝固在了纸面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两人。
她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把记事本递还给把羞耻到捂住脸的由佳里。
“我什么都没看到。”
为了给好友寻找下场的台阶,李竹雪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脸涨得通红的由佳里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去接过来,迅速地藏回包里,死死捂在怀中。
李竹雪清了清嗓子,等待由佳里脸上的热度消退下来,才露出略带无奈的包容浅笑。
阳光穿透短发的发丝,将她的脸庞轮廓染成淡淡的金色。
几乎令都由佳里的漫画家脑要冲破正常人思维的阻碍,紧紧攥住笔才能防止自己脱口而出一句:
“请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让我画下来!”
当然在她控制不住自己之前,李竹雪只用了一句话又把她打回了欲哭无泪的境地。
——“那个,由佳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感情生活上的纠纷问题,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哦?”
然后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用一种微妙的、既心痛又可惜的眼神注视着她,幽幽叹息了一声。
“尤其那种脚踏十条船的男人,千万不能沉沦啊……”
……
…………
………………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林千秋对着手机另一端的姐姐一板一眼解释道。
“没有认床失眠、没有讨厌的芥蓝、没有奇怪的家规。”
李竹雪的声音透过电子设备的麦克风传来总是会掺杂一两分失真。
听起来饱含的担忧却没有少上一点。
“千秋,遇到了什么困难要告诉姐姐哦?”
千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擦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感冒状态下的她很容易犯困。
一连串的喷嚏之后,不仅眼睛发涩、泛出泪水,鼻尖被揉得发红,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嗓子有点痛。
春季的花粉过敏症或者是病毒性感冒都有可能。
不过为了避免发生姐姐丢掉下午的课,直接杀来学校揪自己回家养病,她还是竭力忍住了打喷嚏的欲|望。
随后千秋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河堤边的经历,闷闷地开口:
“吶,雪。我……看起来很像专门作恶的妖怪吗?”
李竹雪似乎是没跟上她跳跃性的思维,愣了一二秒才反应过来,反问:“作恶的妖怪?怎么可能!千秋,你遇到了什么?”
千秋闻言抿了抿唇,说:
“一个人类误会我是作恶的坏妖怪,拿便当作为交换,叫我不要去吃小妖怪。”
李竹雪顿时哭笑不得。
她只得放柔了声音,道:
“千秋是姐姐的小公主啊,怎么可能会是作恶多端的妖怪。”
随即她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喊道:
“等等,千秋。你该不会吃过午饭后,又吃了一份便当吧?!”
按照她对妹妹的了解,接受了别人的馈赠后,肯定会抱着要好好感谢对方的心理,把东西吃干净。
哪怕会撑到走不动路。
“没有,我把那份便当给班上只带了白饭的男生了。”
千秋的回答总算令她松了一口气。
“对,这么做很好哟。把便当给需要的人才是不浪费食物的作法。”
姐妹间简短的通话很快被午休的结束打断。
千秋一挂断电话,又是一连串无休无止的喷嚏。最后是捂着嘴,低头走回教室的。
感冒的人体温骤然丧失,往往会感到寒冷。
千秋虽然能面不改色穿过赛河原,跳进三途川把昏厥的大蛇拖上岸。但是体质上还和普通人类差不多。
因此难免有些冷得发抖。
即使穿了制服外套,裙摆下的双腿依然感到飕飕凉意。蜷缩在座位上抱紧自己,才稍微感觉自己喘过一口气了。
她一边做出今天放学要早点回去的决定,一边迟钝地感觉到了似乎今天受到了与往日不同的众多关注。
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才发现班上很多男生都在自以为隐蔽地看自己。接触到她的目光之时,便慌不择路地逃跑,猛然扭头装作在看其他地方。
千秋茫然地歪了歪头,满脑袋的问号。
不过这些小插曲没有办法影响到她的内心。一放学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书包,冲向了校门。早已和她联系过的司机先生正等待在那附近。
篮球部的训练结束才自行搭乘电车、步行回家的赤司征十郎刚一回到家,正脱下制服外套交给佣人,转头便看见穿着长袖睡衣的千秋站在玄关台阶上。
他的神情顿时一片空白,连脱到一半的外套都忘记了。
因为那套有些宽大、还需要挽起袖子的睡衣,并不是千秋带来的行李里任何一件,换句话说,那其实是他以前的睡衣。
吃下感冒药后睡意朦胧的千秋正在艰难地和发挥的药效战斗,努力把自己的神智从困意的沼泽里拉扯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征十郎回到家,简直是功德圆满了。
在佣人阿姨贴心地带着赤司的书包和外套离开后,千秋便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猛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头脑还被一片空白占据的赤司,在千秋飞扑过来后,条件反射地接住她。不过冲击力还是令猝不及防的他后退了一小步,稳住下盘,扶稳现在是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的千秋。
双腿无比自然地缠在他的腰上,防止自己摔下去。将下颌搁在少年瘦削却宽阔的肩头,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困意上涌的千秋发出有些委屈的声音:
“我已经有十个小时没有看见征十郎了。”
余光瞥见被她遗留在原地的拖鞋,感受到颈边贴上一个滚烫的热源,他稍微偏了偏头,出声问道:
“千秋,身体还难受吗?”
还在学校他就接到了千秋感冒的消息。
化身为树懒的千秋总算肯从他这棵大树上下来了,扶着他的手臂,慢吞吞穿上拖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被他牵着回到了房间。
“好像有些低烧。”
试探过她额头的温度后,他喃喃低语道。
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看着异常乖巧地坐在床上,连双手都交叠在膝头的千秋。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指尖顺着乌润的长发,滑落到尾端。
离开发丝时还残留着令人伤怀的缱绻留恋。
“征十郎。”
倚靠在床头的千秋轻声呼唤道。
“嗯?”
正准备按铃让楼下送点热粥上来的赤司闻言应声,转过头看她。
“更难受了吗?还是哪里痛?”
他单手撑在床侧,俯身去试探她额头的热度,还没来得及撤身离开,便看见千秋朝他一笑,神情染着几分疲倦,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呀。”
卧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被那双赤色的眼眸灼灼注视了许久,久到千秋又一阵困意泛起,低头揉着酸涩的眼睛。
才听见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少年略带黯哑的声线:
“千秋,我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