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何抵拒项未冬?苏轺的这个疑惑是姥姥给解开的。
雪后次日,姥姥唤了苏轺去给姥爷上坟。姥姥不顾周宝国和周宝霞的劝阻,骑着三轮车带着苏轺去的。
坐在三轮车上,苏轺冻得浑身直抖。她逆着风呼喊:“好凉快啊!好畅意啊!”同时,她也担心姥姥驾不稳三轮车,毕竟昨天刚下过雪。可是姥姥偏不服气,她一再强调这条路她闭着眼都能走下来,哪里有个坑,哪里有个坡,她都清楚,她心里就是路。
苏轺觉得姥姥是个倔脾气的人,她母亲是遗传了她姥姥。而她自己,自然也逃不掉倔性。
雪后的阳光亮晶晶的,照耀在一片荒地,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坟冢。苏轺跟着姥姥祭拜了姥爷。姥姥一屁股坐在坟前,苏轺忙说都是雪,地下太凉了。姥姥习惯了坐在那个位置,她是想也没想是不是下雪了。苏轺见旁边有枯败的草枝,便匆忙捡拾好一捆,折叠成一块草垫,给姥姥坐。
姥姥说:“老头子,你看轺儿都长这么大了,都知道心疼人了!”
苏轺也坐下。前几秒,她几乎没有一丝的悲伤,毕竟姥爷仅仅是一个活在姥姥叙述中的人。姥爷也没留下一张照片,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忆。苏轺没见过姥爷,她的舅舅周宝国也不记得他的模样。
舅舅刚满三岁,姥爷就离世了。苏轺听姥姥说姥爷是生病去世的,究竟得了什么病,姥姥也说不清楚。母亲周宝霞那时已经记事了,她或许知道些,但是她很少提起自己的父亲。
这一刻,当苏轺坐在姥爷的坟前,听着姥姥向姥爷叨念细碎,她仿佛觉的面前的这个石碑就是一个人。他们三个人坐在空旷的天地里,聊些家长里短。
“姥姥,你跟姥爷是怎么认识的?那个时候真的都是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苏轺忽地就问起来了。
姥姥竟羞涩地笑了笑。她已经不记得上一个问她同样问题的人是谁了,或许是某个小姐妹。尽管不曾向外人透露,但是姥姥自己却时常回味那场结识。
“我们那个年代,女孩子不能跟男孩子随便说话。要是哪家的女子不听话,偷偷地跟哪家的男子说了几句话,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女孩子啊,都聚在一起行动,上山割草,下地干活,结伴去赶集,日子也是很欢快的。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几个好姐妹割完了草结伴回到家,我喂完了牲口,却发现草篮子里的镰刀不见了。那可是家里唯一的工具,我一下急慌了。挨家挨户去问她们有没有见到我的镰刀,来回找了好几遍就是没找见!”
苏轺道:“是不是落在了割草的地方,或者在路上掉了下去?”
姥姥继续说:“所以我就要上山去寻镰刀!她们劝我明儿早再去,说眼看天快下雨了,一时半会不会停,上山不安全。大伙都知道,夏天的雨又大又急,因是没人愿意陪我一起去。我担心镰刀丢了以后没法割草喂牲口,又怕我爹骂我,所以就一个人上山了。”
苏轺听得入神,她插问:“你在上山的路上碰见了我姥爷?不!我姥爷捡到了你的镰刀?是不是?”
姥姥呵呵笑着,说:“你听我说。我走到半道,天就开始下雨,但是我不管,一口气跑到了割草的地方。天上的雨哗啦啦地下,我呢,弓着腰埋着头一棵草一棵草扒着找镰刀。找了好久就是找不见,我就开始哭,边哭边找。我一哭,视线就模糊了,擦来擦去,袖子上都是雨水,越擦越看不清。就在这时,雨中传来一个声音‘你在那干什么呢?’我吓了一跳,那个声音很冷,就像滴在手心里的雨一样凉。”
“是我姥爷?”苏轺终于盼到姥爷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