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装有意无意的往他那边看上一两眼,见他完全没有注意她这边的景象,不着痕迹的把那把又尖又利的小剪子拿在手里。
心里一边盘算着,这房间里就他和她两人,一会儿她该怎么不动声色的接近过去,然后了解了他,好给自己解气。
转念一想,要是他今日就死了,她又该怎么办?
怎么逃出侯府,怎么想法子回到国公府告诉父亲母亲她还活着。
父亲母亲会不会把她当做怪人?
又或是,找个机会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元凌,向他说明自己的遭遇,从元凌那边回到国公府?
元凌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又喜欢她,应当是会相信她的罢?
她这边心念急转,却忽然听南窗下的男人轻咳了几声。
她蓦的惊醒过来,用力攥紧手心里的剪子,指节泛白。
“世子……”
“过来。”
赵明枝脸色微微发白,双腿有些僵硬,心虚的问,“世子,怎么了?”
陆沉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嘴唇,淡她一眼,“过来这边坐。”
“是……”赵明枝咽了咽喉咙,也没敢放下剪子,稳住心神提步向他走过去。
陆沉见她一脸紧张,抱着剪子站在他面前,缓声道,“今日见了府中父母,如何?”
语气虽淡,气势却俨然,叫人不敢小觑,不像是夫君在问妻子,反而像衙门里的官爷在审问犯人。
赵明枝定了定神,笑道,“父亲威严,母亲虽没有说话,看着也是个慈爱的,姐姐人美心善,弟弟娇俏可爱,一切都很好。”
陆沉挑了挑眉,“真话还是假话?”
赵明枝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干笑一声,“世子心里既然都明白还问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陆沉顿了顿,曲起食指,轻轻落在紫檀木的桌面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桌面,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压。
他在想,赵翡烟遭遇今晨一事,手中茶盏被侯爷扫落,身为商户之女,她为什么没哭,甚至连一丝害怕也未曾流露出?
听着这声响,赵明枝心头一阵乱跳。
她总觉着,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
“你从江南来祁京侯府也快半个多月了,平日里吃穿用度可还习惯?”
赵明枝话不敢说得太满,只道,“一切有世子照拂,都很好……”
“手下的人有没有什么地方不顺心?”
赵明枝怕是他要往她房里塞他的人了,急忙道,“都是家里带来的人,没有什么地方不顺心的,还是老人用着顺手些,世子不用担心。”
陆沉默了一下,“府上江南厨子做的吃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赵明枝低眉顺眼的立在他跟前,柔声道,“还……还行,倒也吃得惯……”
就是难吃,甜得要命,吃得想吐。
陆沉再次安静下来,拢了拢剑眉注视着她。
今日早膳,他专门让她带来的丫鬟准备了江南特色美食。
桌上是她最爱的白玉糯米糕,一碗青菜小米粥,两个白水鸡蛋,一碟甜豆腐,一碟甜咸白菜,再加一盅甜酥的芙蓉羹。
而她明明很饿,却吃得很少,所有带甜味儿的吃食她几乎都不会动筷子。
不说他起疑,便是她自己的贴身侍女霖儿当时也皱了皱眉。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嗯,西苑有小厨房,我请了个江南的厨娘,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家乡美食,尽可让厨娘做了送来。”
赵明枝微松了一口气,翘了翘嘴角,“谢世子。”
陆沉好整以暇的瞥她一眼,“你手里拿着剪子做什么?”
赵明枝刚松的那口气蓦的聚拢,一颗心高悬起来,“我……”
她越是慌,眼神越是乱。
陆沉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不是别处,正是自己腰间以下……
陆沉:“……”
赵明枝也瞧见了他的目光,忙不迭红着脸,道,“世子你误会了!”
她是想戳他来着,但绝不是那个地方!
她绞着手指,急中生智道,“我只是见世子腰间只有一块玉佩做装饰,未免显得有些简单,便准备给世子绣一个新荷包!”
陆沉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只冷淡的应了一声,“嗯。”
赵明枝再次松了一口气,哪还有用剪子戳他胸口的心思,急忙拿着剪子坐回贵妃榻旁,假模假样的开始挑拣绣样。
“不知世子喜欢什么样的绣样?”
陆沉重新翻开手心书卷,“你随意就好。”
赵明枝盯着他看了一眼。
陆沉心思深沉,面无表情坐在那儿的时候,脸如壁玉,仿佛玉阙山上终年不化的雪一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