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油机是铝钢的,左边高又宽大,带着圆弧形的漏斗。右边长方形,下侧边支出长长的旋螺杆。
机三用螺丝刀拆了榨油机的外壳,将整个榨油机的骨架暴露出来,他绕着零件仔细扒看。
“要先让旋螺杆旋转起来,形成和旋螺榨膛相对等的力量,再把菜籽放进料斗。”机三细瘦的手不断抚摸零件,顺着榨膛缓慢向旋螺杆滑过去,“旋转榨螺会不断将菜籽推进里面,让榨螺和榨膛、菜籽和菜籽之间不断产生摩擦生出相对的热量,压榨出的油顺着这根管桶流出来。”
他解释着哪个部位产生什么作用,菜籽从哪里进入,油从哪里流出,哪里需要怎么动,说得清清楚楚。
让武番这个外人都听懂了。
“不愧是专业人员。”武番赞道。
认真研究的机三被狠狠噎住,咬牙切齿地说:“我是计算机的!”
武番:“……说明你有当电工的潜力。”
机三不想争论,憋气转头,继续研究:“要想机器运作起来,至少需要7.5千瓦的电。”
武番:“?”
“就是要电是吧?”
机三点头,随后想起什么,他撇头古怪地盯着武番:“可以不用电。”
还有这等好事?
武番瞬间兴奋起来:“那快呀,我去拿菜籽,现在就榨!”
机三:“你把这根旋螺杆转起来。”
他的手指压在机器右侧边一根三十公分长的旋螺杆上,旋螺杆在夕阳里闪烁着沉重的银光。
武番有一秒钟的窒息。
“你转给我看看?”她后牙槽都在疼。
机三很壮士地双手握住旋螺杆,用力一拧,旋螺杆纹丝不动。
他咬牙,拼尽全身力气——脸都拼变形了。
旋螺杆终于给面子地缓慢转了两圈。
武番看见榨螺随着旋转的力量,在向榨膛推动。
菜籽从料斗滚进榨膛,确实会在大功率下高速摩擦出高温,压榨出油。
但机三这个力量,想带起高速旋转,差太远了。
武番看得严肃又谨慎,宛如在看仇人。
旋螺杆转了五圈,机三再也撑不住,脱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喘气,喘得满脸通红,像跑了万里长征。
他喘着气,含糊不清地说:“你……”吞咽口水,“你能行。”
武番一脸苦大仇深。
*
阿胖被放了,手臂的伤口在结疤,没有感染的迹象。
他一边庆幸,又特别难过——阿奶没了,变成怪物咬他。
亮哥他们还和那个间接害死阿奶的女人相处得融融洽洽,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多么多么好,连老爷爷奶奶和小亚都在说她好。
好个屁,要不是她,阿奶才不会死!
阿胖气得肥胖的身体都快鼓起来。
他爬到山上阿奶的坟墓前,抱头痛哭。
两百斤的大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们都说她好。她一、一点都不好,要、要不是她,徐杰他们就不会开枪、就打不到你、你就、就还活……”
呼溜。
他吸了一鼻子鼻涕泡。
鼻子堵塞,含糊不清地哭泣:“她为什、什么要种菜,为什么要种菜,徐、杰他们抢给、给就是、再种、种啊,为什么要和他们抢、她又打不过他们,还害死阿、阿奶……”
“阿奶——”
阿胖哭得心脏拧巴着疼,疼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栽倒在地上。
“嘭!”
两百斤的胖子在山坡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泥土溅上天,又刷拉拉落下来。
他躺在坑里,差点把自己给埋了。
阿胖在坑里爬起来又跌倒,爬起来又跌倒,晕乎乎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坑——这啥时候在他屁股下出现的?
地下有怪物!
“啊啊啊啊啊!”阿胖拼出与体型不符的速度爬出坑,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嘭!
一头撞到杉树上,一人粗的杉树哗啦一声拦腰折断,倒在他面前,山坡都被震得颤了颤。
阿胖捂住晕沉沉的脑袋,一脸呆滞地盯着杉树,然后机械地回头看看天坑——
“啊啊啊——表哥——”
阿胖撕扯嗓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劲,飞快往山下跑。
赵亮刚把衣服搓来晾在阳台上,就听惊天怒喊从山上滚滚而来,紧接着,他表弟阿胖的肥肥身体气势凶猛又飞速地冲到楼下。
“咋、咋咋了?”赵亮被他吓得家乡话都飙出来了,手飞快地抓住桌上的□□。
阿胖跑得不累也不喘,他站在楼下,伸出右臂,小臂向上弯曲就要挤给他看自己的肌肉——肥肥的肉经过剧烈的奔跑,在手臂上跳动。
赵亮:“……”
哦豁,阿胖傻了。
阿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打出生就爷爷疼奶奶爱,养得肥肥胖胖,没受过苦,长到二十岁,有时还和小孩似的。
现在更傻了。
赵亮把抢插到裤腰上,又想起要过去吃饭,取下来藏到桌底。
他走下楼:“饿了吗?”
这一说,阿胖后知后觉自己特别特别特别饿:“不饿。”
他坚定地摇头,虽然偶尔幼稚,但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没有那么多物资,尽管张木收来全村的物资,能吃的、长时间储存的,也才堆满储物间而已。
他们必须省着吃——更何况今天下午老爷爷还给他吃了一盆肉,炖了土豆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