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不避防卫 六界之中,凡界乃六界生气之基,冥界乃命缘之本;魔界乃邪气之源,妖界生邪气之体;神界乃正气之源,仙界生正气之体。各界之间互有结界,相传为上古神灵所设。 六界之间有自然的气息交流,气息流通之处即聚气之穴,也即仙、凡、妖、魔往来四界的门户。比如,魔界与人间相连通的气穴,在魔界看是凡气凝聚之地,从凡界看是魔气汇集之所。其余同理。 气穴可不是结界的小破口,气凝汇则洞门开,位置绝非固定。六界间的结界完好或是破损,都不影响通行。倘若结界破裂,可是天灾。上古女娲补天,补的即是结界——妖、魔二界与凡界之间的结界。妖神出世之前,妖魔二界的结界亦曾有多处破裂,人间一度灾祸滋生、战乱频繁。后来末神灭寂,重新封印十大神器,才得以补回。 凡界在仙界掌控之下,仙山道派与凡地为邻,连成仙气大网覆盖凡土,仙人出入凡界全无阻碍,凡人亦可出入仙门求学。固然这也带来一定的麻烦,妖魔可以随时从凡间入侵仙派领地。无独有偶,纵观六界历史,妖界、魔界常有一者为另一者所控,妖魔界之间也常互通。 凡、仙、妖、魔从气穴往来各界之难易,依力量分等次。比如,力量强的妖魔靠自身阴邪之气就可以随时择地聚气,回归妖魔界。力量弱小的妖魔从邪气聚足之处出至凡间,若独自游逛、为非作歹,则极易遭仙人擒拿、无处可逃。仙派的低层弟子也绝不敢没事出入妖魔界玩玩。 七杀殿以魔界统领妖界,至土木流时,妖界改统领魔界;而今擒天殿复为魔界统领妖界。 故而擒天殿主殿在魔界,而其面向仙凡界的一面,也系妖魔出入凡界的巨型气穴,设在中州西北、天山北面偏东处,离天山有一定距离。 从前七杀派与仙界恢复关系之后,七杀不守凡界门户久矣,七杀殿遗址也只能在魔界得见。哪怕是七杀与仙界为敌之时,七杀派亦不似擒天派,直接设殿宇镇守门户,而是派兵守卫。腐木鬼时土木流则到处钻地打洞设气穴,养一个气穴建一个府,可谓大兴土木,令人恼恨。擒天派与前二者都不同,主殿镇守主气穴,其余气穴或弃用,或派人机密据守,就如在溟海的分部,出口具体位置有一定可移动范围。 捣毁妖魔据点并不能消灭所有妖魔,只是会将大部分妖魔赶回妖魔界而已。 从蓬莱到擒天主殿的路程被尤长老聪明地缩短了。进入天山仙境,我感觉从白茫茫的云雾层来到花草鲜美的春季,季节不对,我知道是仙境,但再出至天山派,又见白茫茫的冰雪连山,我便搞不清所在了。如非遇见连仙师和夫人琴净净,我可能会糊涂至终点吧。 尤长老不认识他们,只顾我们自个儿飞。然而他们跟我们同路,速度还可一比,每每走同向的岔路,半路巧遇数回。到某处路口,白发银丝、眉目英奇的连卦与乌发长辫、容颜素美的琴净净停下话别,我难免好奇:连仙师是否也去擒天殿? 于是我求尤长老降落近前,但要藏住我们的行踪。他用真气团将我们隐蔽,但他一点不懂观察角度的问题,连卦与琴净净正在对话,我用心听,便没心思叫他换位置。 连仙师背对我们,安慰道:“就送到这儿吧。”他夫人忧声道:“连哥,你此去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孤身一人闯虎穴,魔派中高手可不少,你千万别太拼命,救不出人也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独自前往,才能保证隐秘,”连卦动了动手臂,应该是捧着琴净净的手拍了拍,“隐秘才安全。” 连卦须抓紧时间赶路,他们说的话不多,琴净净便停留在原地看夫君远去。 此时此地踏上此路,我没法不猜测连仙师欲潜入擒天殿救淳佑莲,但又有些不愿信——他不是和程镜玄有合作吗?他去救佑莲仙真,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还不破裂吗? 也就是说,我猜测的,程镜玄行事并不违反连卦的原则,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连仙师和他之间并不存在坚固的信任,是我误解了? …… 尤长老总得有人提醒他才会施隐迹术法,否则决计省了那道功夫。 擒天派凡界的主出口在荒原寒地,地势平旷之处。即将到主殿的路上,我们经过在漠野设置营帐的仙派阵营,尤长老见人多,且认识的还不少,来了劲,但他没想见谁,只是驱云带我从离地不到两丈高的空位,飞速扭动路线穿梭。可想而知,巡卫仙长们以为敌人来犯,阵营四面立时都被调动起来,围追堵截,要拿我们。他施法散烟雾,障退一批紧随者,拉我七拐八绕撞进某帐篷。帐篷内无人,但下一刻门外人声接近。 我意识到不叫他隐藏他就没有藏好的自觉,赶忙提醒他施法。 两人推门帘入,一位是身形沉著的纪师傅,另一名本门仙长,眼熟,不知道名字。 不知名的仙长说:并查不出门中寒门弟子有几个在禁足阁待过,若要说喜欢几台戏、几本书,又太多。所以掌门怀疑,帮他们做卧底的是我们仙派师徒。若是已经登仙籍的都帮他们,那可就不得了。 纪师傅蹙眉摇着头:“不会。禁足阁会把记忆瓶秘术交给外人吗?会把卧底之事透露给外人吗?是你你放心吗?只有可能他们藏在仙派的弟子已修成仙,也必是屈指可数,一来年限有限,二来禁足阁的人仙资都不太好。所以你们若追查,注意监看出身平常、已经升仙的弟子就够了。” 我纳闷儿他们怎会谈起禁足阁。 尔后华殇师长进来了,两师长问他:怎么样,诸位掌门什么意思? 华殇师伯扬扬手道:“让他们去呗,谁叫他们非要去……”坐下喝了口茶,又补充道,“等前方战事结果出来……即便打得开结界,估计也不可能逼擒天殿放人。打得太过,就怕他们把人给害了。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他放定茶盏,“既然如此,禁足阁若真能说服穆穹哀为少许好处把人给放了,为何不让他们去。” 我心中惊讶:禁足阁的人也来掺乎? 来干嘛呀? 如果说连卦救出淳佑莲还有可期性,禁足阁……我实在没法想,他们就不怕平息不了穆穹哀的怒气,反搭上性命吗? 擒天殿在广袤寒原之上凸起如山川横挡,殿宇木材、石砖、瓦料皆是暗彩色,主墙墨蓝偏青黑,比尤长老穿的衣袍还要暗得多,仿佛将魔界的天地搬移至外间。 尤长老带着我赶到主殿区外,果如华师伯所言,诸仙派正兴兵,严实地围困殿宇正面。 群仙以仙力联手猛攻擒天殿正门外的术法结界,一波暂退、一波复顶替上,交班轮战如凡间投石攻城。城墙再坚固,总会有砸开口的时候,所以擒天殿的妖魔也在透明的结界之后顶着,有的加妖力、魔力修复法界,有的施法想击退群仙。防御术法结界是法力一定程度上能穿透的,但人过不去。术法反弹力越弱的结界,法力透过之越容易,但不等于法力容易透过的结界就容易打破。相反,法力能通过,利于从结界后施法防守。 尤长老面色森严,眼目却直直发亮:“呀!打起来了!” 程镜玄也带着一群妖魔兵将出到了殿宇大门前。殿门无门,只有紫阴色的迷雾平布,里面的兵陆续出来,就像人从模糊的背景色中钻出。殿宇有山岳般庞大的体积,殿门似比人身高出百倍,相比之下每个人身形都只有一个小小的竖杠。程镜玄的妖魔兵队平平列阵在殿墙底沿,远望就是一条铁色的长线,高度几可忽略。如果不是尤长老拍拍我,指着殿门底部中心,道:“你相好!”我一时都没发现程镜玄在场。 很快,尤长老携我飞近。我只觉擒天殿高得障天蔽日,我们飞的高度才及它半腰,飞在它阴影下都感到压力。 结界攻坚缓慢进行着。仙派和妖魔双方都有吃力迹象。结界的控制权在擒天殿,擒天殿可谓占地利。结界何处严防死守,何处放松利于攻击,都是他们的人在调度掌控,仙派觉察变化自得慢一步。 敌我虽各有损伤,我们仙派损兵折将更甚。某些门派的门人不幸战死,但我们蓬莱尊贵之人多,大队伍还在后方坐镇呢,只有裘师傅一队人手在前方施防护阵网,门派肯定也不会给他太危险的任务,这点倒令人放心…… 尤长老又敲我提醒道:“那小子厉害!”手指指向的,是一名男性妖魔将领,年轻俊气,没有任何妖魔的怪样,相反,样貌跟名仙派弟子差不多,衣着简单轻便,只有披风似铁坚硬,向外一面尖刺满布成帘,昭示着他绝非正派。 结界某处被削弱多时,已薄弱得过分,即将被围聚的仙人聚力击穿。那年轻妖魔将领索性反手摘下披风,横扫一道。披风再灵巧披回背后时,结界已被从内划出一条破口。诸仙意外之下,并没能通过破损处对结界进行进一步破坏,反倒被年轻妖魔将领阴气森森的掌风给引住,一时间几十人从平开的破口跌入了结界!继而火山爆发的威力从破口向外回扫,其余围近的仙人全被震开,震出一个圆弧之外。登时破口外呈现一团无人空间,一些妖魔将领近前,及时修补结界缺损。 各派仙长见有人掉到了结界后,自加令狠狠攻击,企图打出通途,将人接回。 而年轻妖魔将领五道电蓝色法光出手,道道似长鞭,将摔落结界内的仙人捆绑甩起,其中两人恰被挥到诸仙从外强攻之处,生受诸仙的合击,大概是凶多吉少。 我惊而捂口,心情有些沉重,身旁的尤长老倒是一点不愁,正而八经地说:“我就算出他们有灾,果然来了。”我看他一眼,他结道祖手印,坐得跟三清像似地补充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有仙长急怒,登云厉喊:“凌综裴!你敢杀我长白门人!” “你们敢来我就敢奉陪!”凌综裴冷然道,左手团起电光交缠如麻绳团,俄而狠抽出,打晕了掉在结界内起身想攻击妖魔的仙人,又卷起七八人抛上天。 诸仙怕再打到自己人,见势皆一紧张,半数收了手。 原来披风男将就是凌综裴? 长白是他少年时的师门,他翻脸不认师门,还杀了师门中人。 我暗暗叹气。 另有些在结界内的仙人与妖魔厮杀,被妖魔围攻而死,也有几个幸运的,位置恰离得近,背靠背结起阵,暂尚有自保之力。 一直静默观战的程镜玄发话了,用内力扬声道:“综裴,你放太多人进来了,”言语似有恼意,“剩下的人,全让仙派帮解决了,不然,”背转身,“就别回殿里见我。” 飞在半空的凌综裴没有即刻应命,而是回身向地看了一眼,见程镜玄半个身形都已没入阴暗的门区,才答道:“遵命!”我从他的举动能感觉到他是有些犯难或迟疑,不然也就不用回头。 但他确实卖力完成命令,而且一丝不苟遵循。程镜玄让他“让仙派帮解决”,他就不擅自出杀招杀,而是想尽办法让各派门人判断失误,拿受制之人抵挡群仙的攻击,几番借仙派进攻之力打中目标。 尤长老的目标是程镜玄,自然不逗留,带着我围着擒天殿绕飞,绕了两圈吧,殿落太大,飞一圈都蛮耗时间,何况他是细细查看,自言自语琢磨从哪进。 待得两圈过,回到正门外,众仙派都已撤退,凌综裴未能完成任务,只得命人将还活着的仙人绑了,待别的妖魔将领进殿去禀报,自垂着头站在门外不敢进,一副请罪的样子。 突然尤长老出我不意地得出结论:“还是大门好进。”一拉我胳膊肘,云朵风火加速,我们已陨石般从天而降,砸穿入浑圆的结界,惊起妖魔们捉拿声一片。尽管仙界的攻击退去后,结界的严防撤销,法力弱了大半,我仍是被结界的法力打得浑身发疼,短时间内丧失思考能力,不知我们又是如何通过了擒天殿大门。穿出暗雾,殿内环境呈现在眼前,云才坐稳,追兵已在从多个方位逼近。 我苦闷地揉着发疼的脑袋:他就不能用谨慎一点的方法吗,他想大战群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