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书房中,李渭提笔正仔细地描摹着什么,青崖进来时,顺着看了一眼,瞧着大致是个女子,想来又是夫人。
这些日子,夫人的画像他都收了不知多少幅了。
“将军,方才云峰送来消息,那边人招了,说是奉得方泓的密旨。”
“可信吗?”李渭行云流水地动作未曾缓下半分,淡声问道。
“应是可信的,闹事那天点出夫人身份的,加上之前您就让盯着的,一共七人,那几人到最后都只说奉定远侯府的命,就有一人最后扛不住,说是奉的方泓的命令。”
“嗯,倒也算是忠诚,处理干净了?”
“云峰还在那边盯着呢。”
“知道了,去探探方泓,”李渭打量着笔下的画卷,朱砂笔锋轻点在画中人的眉心,用手指抹过,微微晕开,似是又想到什么,“也盯着些三皇子。”
“是。”青崖领了命令出去了。
瞧着画卷上熟悉的娇艳面容,李渭修长手指在颊边蹭了蹭,墨迹已干,斯人不再,他眼眸微眯,将画轴卷起收在一旁。
他还很有耐性,看她对自己偶尔也还会心软,似乎也不像她口中说得那般坚决。
*
去江州的行程定在了正月十七。
这几日沈薏环都在收拾随身带着的东西,她约莫着得在江州住上几月,衣衫也多带了些。
临行前的晚上,她去寻沈庆辉时,在书房门外站了许久,看着父亲投在窗纸上的清瘦身影,神思恍惚。
若非遇见沈庆辉,她如今还不知自己是何种境遇,此生的父女亲缘,定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泽。
沈薏环敲了敲门,进了书房。
“环儿,明天便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沈庆辉放下手中书册,抬头温和地问道。
“都差不多了,父亲,环儿来是想与您说件事。”
她想了许久,仍是在意三皇子那天那句莫名的话,何况后来,李渭也提醒过她,说这人不简单,不大对劲,想着自打认识三皇子以来,他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做派,沈薏环自己心中也觉得颇为怪异。
“父亲,您可了解三皇子为人吗?”她轻声询问。
“三皇子?”沈庆辉思索片刻,缓缓摇头,“不算熟悉,印象中是个很谦逊踏实的皇子。”
“您觉得三皇子可有望继位吗?”
“说不好,不过几个成年皇子中,三皇子还算是比较有希望的,”沈庆辉沉吟着说罢,他没在意她一个姑娘家却来打听朝堂之事,只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神色,语气温和地问道,“为何会问到三皇子?”
“前些日子去京城西郊陪阿园,时时能遇见三皇子,他曾说我与方小公子有几分相像,”沈薏环顿了顿,轻声说道。
闻言沈庆辉微一皱眉,他沉思半晌,终是对着沈薏环说道:“三皇子说这话有何用意为父倒是不清楚,不过你的生身父亲定不是方泓。”
“父亲何出此言?”听着沈庆辉竟然是如此肯定的语气说这话,她也有些不解。
“……”沈庆辉难得的觉着有些难以启齿,他含糊道,“那方泓受过外伤,伤了根底。”
沈薏环倒是听明白了,但她仍有些不解,“那……那位方小公子是?”
“在他出生之后,方泓才出的事。”
“这事当初虽不是人尽皆知,可宫里定是知道的,三皇子特意与你说这话,怕是有些别的用意。”
若是这方泓当真受过伤,不能人道,那三皇子特意说与她的这话,就更令人不解了。
“好了环儿,明天就要走了,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你去江州也好好散散心,早些回去歇息吧。”沈庆辉轻声宽慰道。
想想也是,这些事,也不是一日两日理得清的,她生父是谁,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其实她也不大在意,只是想到三皇子莫名的话,想知道他的用意罢了。
“父亲休息吧,您保重身体。”
*
京城与江州相去遥遥千里,走官路大致上也需要小半月,况且如今路上积雪尚未消融,所需的时日恐怕需要更久。
年节未过,出了繁华京城,沿着官路一路南行,遇见的酒家村落仍带着些年味儿,只是路上的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沈薏环是下午离的京城,随她同行的除了澄儿和他身边的人,就只有疏云和疏雨了。
这会她靠在马车的软垫上,虽是坦途缓路,却仍有些颠簸,晃得她有些头晕,她素来乘不得长途的车马,身边的疏云将事先准备好的酸梅递了过来,她含在口中,方觉着好些。
“姑娘,这才刚出京城,您这往后几天,怕是要难过了。”疏雨有些心疼地说道。
“没事,过几天就不这么难受了。还能日日头晕不成?”沈薏环微微闭上眼睛,虽是难受,可言语间仍带着些玩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