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沈晖疑惑地起身,把两箱磁带抱在怀里,纸箱的高度刚好越过鼻梁,只能望见那双黑色的眼睛,他看小姑娘半张嘴却没回应,便自顾自地说笑,“别胡说,交给你我可付不起工钱。”
“是是。”程简低了下脑袋,尴尬地把箱子从头顶捧到腰腹,生怕说秃噜嘴,不由迈着小碎步先出仓库,心里还在琢磨要如何转移话题。
“对了~”她转身时背着光,把狭窄的过道给挡住,顺势问道,“民牌企业远吗?”
沈晖单手把生锈的插锁给捅进去,回应一句:“不太远。”
“哐当”,两块金属相撞,在空旷的街巷拉了好长的回音,像是地下影院播放的恐怖片,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音效。
光听上几声就心里发毛,倘若身旁站的不是沈晖,程简绝对能YY出自己被杀人狂魔诱拐到荒山野岭,接着翌日报刊头版:骇人听闻的某某惨案。
这样想着,感觉天都是灰蒙蒙的,出了胡同,整条马路也没什么色彩,除去工地围挡上的那抹蓝,是茫无涯际的萧条。
按理说四十年前的帝都不该有雾霾,程简抬头,透明的水滴砸在镜片上。
“雨!?”
等回过神,沈晖已经走出七八米的距离。
她加快步伐跟上去,想到爱豆的身体状况,没忍住边走边说,“这趟货估计送不成,不如先回仓库?待会淋雨……咳,要感冒的。”
这种事情大大方方说出来并不尴尬,她非要卡壳,那声“咳”未免太过刻意,造成她如今脸上害羞,心里也别扭。
话落后,沈晖歪头看她,笑了:“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听到这里,程简原以为自己规劝成功,把方才的窘迫抛之脑后,正准备打道回府,没想他抽出一只胳膊把她手里的那箱磁带拿走了。
“哎?”
沈晖忽然飞奔起来,那头乌亮的短发在细雨中晃动,最后那段话差点被风声覆没:
“小姑娘,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再回家。”
说完人就不见了,程简心里明白,他想赶在秋雨转大之前抵达目的,也知道他运动细胞极好,只是,她看着萧瑟的街道,和空空如也的双手……
“雾草没有导航我不识路啊!”
事实就是,原主每天两点一线,从学校到家都由司机接送,朋友也少,几乎没有娱乐活动,当然,这个年代稍微正经点的娱乐场所也少得可怜。
加上途中都在视监那个高挑清瘦的背影,谁让爱豆连背面都赏心悦目,所以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她压根就没看路。
啊啊啊,被爱豆丢在大街上,身无分文,还辩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办?
有了,效仿走失的小盆友,等,死等,往死里等……
她蹲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哪家店铺的屋檐刚好盖过头顶,门口还挂个瓦楞纸,用毛笔歪歪斜斜地写着“暂停营业”,好冷清,大抵是触景生情,人就是这样,刚开始憋着口气,然后越想越委屈。
“呜呜……”米粒大的泪水砸在墨镜上,程简一边摘了,一边可怜兮兮地盯着沈晖消失的方向,暗下决心,每天跑他个五公里,最好扛着大沙包,不然连爱豆都追不上。
她也就这点出息,等外头的雨下大,转念又开始担心,爱豆淋湿了怎么办,如果不幸感冒发烧,给他送药跟爱心便当能被接受吗,以什么身份送呢,热心小市民?
程简就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连细节都YY到位,她抹着眼泪看向空荡的马路,不由感叹,如今风华正茂的少年,日后会是舞台上的一道光。
“沈晖”两个字将深深烙在这个时代里,而她,只是万千星辰中的一点萤火,微不足道。
人会有私心,程简也有,想趁他无名时,在他面前可劲刷存在感,等成为万众瞩目的巨星,俩人好歹也曾是共患难的好朋友。
不,普通朋友就好,哪怕,连朋友也算不上,再见时能叫出她的名字,记住有那么一个人……
不对,她怎么能奢求被记住。
就在今天以前,自己还是个要靠攒钱才能买到门票的大学生,沈晖却已经是被广大歌迷簇拥的创作才子,其实,现在他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就是老天给她最大的眷顾了。
比起那些不合实际的想法,不如把自己当成NPC,监督爱豆的身体健康指数,平时适当的运动,饮食的健康,还有规律的作息,对,工作再忙也绝对不能熬夜!
“我要让你长命百岁!”她埋头大吼,把情绪宣泄出来,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激动,直到有人踏过积水出现在余光里。
“你在说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敢面对,自己还在悲春伤秋,爱豆怎么就回来了?
“嗯?”磁带送到后,沈晖从商店买了把伞,也不打,反正浑身湿透了,为节省时间他一路跑回来的,果然,之前的小姑娘被大雨留在这里。
程简则像让电流摸了膝盖,眼泪都来不及擦,就把墨镜猛地挂回鼻梁,动作僵硬还带着点慌乱,沈晖看在眼里,以为她有心事,也没有多问,只把伞递给她:“时候不早了,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