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绿绿,沈蔓绿。”
耳边回荡着男人的话,许盈泪流不止,枕头湿成了一片。
“太太……”佣人满面担忧。她拿着纸巾要给许盈擦泪,却又无从下手。许盈平躺着,掌心覆盖着整张脸,即将干涸的泪腺里流出的液体不停地从指缝渗出。
她的哭声像是被重物碾压过,干哑破碎,让佣人心里也难受起来。
佣人从未见过有人哭得这样难过,好像天崩地裂后再次遭受了重击,她就如受了极刑奄奄一息马上就要咽气的垂死之人。
佣人手足无措,“太太……”
病床上的许盈忽然道:“我要见他。”
“您是说先生?”
“嗯。”
佣人出去了一阵子,很快回来,她说:“先生让您去见他。”
“他让我去见他?”
“先生是这样说的。”
许盈碰了下泛疼的脑袋,唇瓣抖动,“好,我去见他。”
车子抵达别墅,许盈在佣人都搀扶下来到周衍面前。
周衍面目一片阴冷森凉。
许盈有许多话要说,声带却在他森冷的目光下难以颤动。
她纤薄地像一张纸片,嘴唇褪去了以往的颜色,像一朵颓败的花。
千言万语全部从舌尖融化,只剩下一句话,“你在救我之前,有没有认出我来?”
周衍冷冷地扔出两字,“我从来就不认识你。”
“我是你高中同学。”
“我知道。”
许盈支撑不住似的后退半步。即便他知道她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从未认识过她。
即便他们同在一班,即便他们说过话,即便他在公交车上帮过她,因为他没有在意过她,所以他从未认识过他。
于周衍而言,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纵使她曾经帮他交过班费,在他母亲去世后安慰过他。
对于一个曾经有过交集并且帮助过自己的人,因为他从未在意过,所以她仍然是陌生人。
如果不是她有几分像沈蔓绿,他们恐怕到现在还是陌生人。
“好,好。”许盈望着面前的男人,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他伤她至极,她该恨他,可她又爱着他。纵然如此,她仍旧爱着他。
恨也罢,爱也罢,她决定就此了结。
“就这样吧,以后再也不见。”她说。
恨不起,爱不对。
她唯有远离开他,忘掉他。
周衍目光沉沉,“你毁了她的遗物。”
她毁了沈蔓绿的遗物,他毁了她十多年的爱情。许盈定定地直视他,“我们两清。”
话音落地,她不再和他多说,转身离去。
周衍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燃烧起无尽的怒意。
额头青筋突起,他似乎是在极力克制,否则下一刻就会像上一次那样粗暴地对待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他抱住桌上的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沈蔓绿遗物燃烧过后的灰烬,他抱紧盒子,“绿绿……”
渐渐地,他的情绪平复下来。眉骨一抬,他的视线射向许盈消失的方向,神色一片冰凉。
许盈走出别墅,她回望身后的别墅。
曾经她以为这里是最幸福的天堂,却不知其实这里其实是充斥着欺骗的地狱。
曾经她为了不目睹周衍与沈蔓绿有多恩爱甜蜜,刻意考差没考进火箭班,可她失忆后周衍不仅详细细致地告诉过她,他们从前到底有多恩爱甜蜜,还用谎言让她亲身体验了两年。
周衍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失忆前也爱着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伤她最深的不是把她当做替身,而是毁掉了她从年少时就对他生出的感情。
他用欺骗彰显出他对沈蔓绿的深情。
他用欺骗彰显出他对她的无情。
许盈喉咙里一片苦涩。
三个小时后,许盈从临川回到了清河。
再一次来到小区,许盈环顾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两年了,这里发生了些许改变,但仍与两年前大致差不多。
上次恢复记忆前来这里产生的陌生感全然被酸楚代替,她深深地吸了吸气,快步上楼。
上次她犹豫踟蹰着不敢敲门,这次她一到门前,就急切地敲门,生怕慢一步这门内的人就会不见了一样。
依旧是许母开的门。许母诧异着,大约是还记得她,“你怎么又……”
许盈看着她,这几秒钟仿佛是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她瞬间红了眼,“妈……”
许母愣了一愣,“你……”
“妈,我是盈盈。”许盈抽噎着,猛地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许母瞠目结舌,恍若被雷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