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十八年的一个爽朗秋日,皇宫里的点兵场正一如既往地举行着违和的马球比赛。
“好,好,这球打得妙,当赏。”看到进球,斜倚在雕有樊龙花纹靠背上的洛织欢不禁欢声高呼起来,那象征着尊贵身份的高冠冕旒也被其随意抛下充当赏赐。
秋风习习,失去高冠束缚的柔软青丝自少女修长颈间缓缓铺散下来,而久居深宫所带来的苍白皮肤,更衬得她有股病态的羸弱美。
“圣上,来吃个果子解解渴。”
当她咽下那不远万里从北境运来的冰灵果后,洛织欢顺势便枕躺在身旁温柔女侍的那双圆润大腿上,沉香在其鼻翼间暗浮,她靥足的眯上了眼睛,准备充实而又无聊的睡完这个下午。
“皇上,皇上,赵国使臣又来求东西了。”
就要与周公相会的洛织欢听到这熟悉的尖锐语调,只觉扫兴,这些年来她见到这狗腿子就没有什么好事,摆了摆手,随口道:“给给给,玉玺不就在书房,别来烦朕。”
毕竟她从来只管下旨,真要给不给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赶走王虎,回头再小憩时,听着下方似曾相识的马球声,就犹如前世的足球般时空交错感十足,少女嘴角弯弯翘起自嘲一笑,想来就算她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也无法忘却那个霓虹夜色的世界。
十八年前她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成为襁褓中的婴儿,且还是这天衍王朝唯一的继承人,只可惜上任皇帝留下的是个烂摊子,不仅外有强敌环伺,内里更有手掌兵权的苏家,外加一群媚上欺下的宦官大臣。
且朝野内外需要的是位不问朝事,整日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傀儡女帝,而不是精明强干的中兴之主,否则她也不会刚满月就被群臣拥护,登基称帝而享有清平年号。
满朝文武无一人是忠臣,再加上她也是疲怠性子,不想做什么盖世女帝,便顺应臣意当了位好昏君,而且她求生欲更是爆表,明日割一城,后日割一地的,对外敌,对苏家向来有求必应,只为做一个对各方面都没有危险的吉祥物。
这般想着,少女的细微鼻息声慢慢平稳,洛织欢美梦中的各式奶茶续了一杯又一杯,直到高门朱墙外的夕阳慢慢斜下。
“皇上,皇上,大事不妙了。”
正于梦中缅怀过往的洛织欢听见这阴阳不分的调子,慵懒爬起,她这一无实权二无兵权的,与自己说什么,微醺着起床气,语调已是含了几分不耐,“又有何事,不妙,不妙,真不妙了你不去找苏家,找朕作甚。”
“皇上,苏家反了啊,皇后带兵造反了。”跪伏在地上的王虎,喘了一大口气,才带着哭腔喊起。
“你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疑问,洛织欢还未从这震天消息中缓过神,她便听见沉如闷雷的蹄铁声至远处响起,越来越近,如春潮涌起般迫人。
铁骑转瞬即至,团团围住了点兵场,当中有人勒马上前高声喝道:“少帅有令,任何人不得有伤圣上贞洁,否则,杀无赦。”
而被玄铁黑骑略显礼貌的团团围住后,洛织欢还是有些发懵的,就当周围甲士心中还在赞许这位女昏君多多少少有点君王气度时,
缓过劲的洛织欢见着那似乎带有血腥气的玄甲,浑身抖如筛糠,九爪龙袍都掩不住她的怂包气质,她下意识的抱头蹲在地上,
在众人不加掩饰的鄙视眼神中,洛织欢怯声道:“我,我投降,苏家会优待俘虏吧?”
没有人回答洛织欢,哪怕她才是这些铁骑名份上的主人。
大朝殿,
被迫坐在龙椅上的洛织欢神色寂寥,望向下方交头贴耳的群臣,发觉有好些陌生面孔她都没见过,这次来的朝臣竟是比一年一度的大朝会还全。
他们当然不会为她这么个行将末路的昏君而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都是在等着那位苏家少家主,苏逸,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其实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洛织欢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三年前她刚刚及笄时,苏家还强硬的给她安排了位名义上的皇后,正是这苏家未来的掌舵人,苏逸。
当时她还有点高兴,以为苏家是想温水煮青蛙,否则也不会安排的是位女皇后,而不是男皇后,如此一来她便没有子嗣,下一代继承人立位时自然可以换上苏家人然后不声不响的完成篡位,毕竟天衍朝立国五百年,所有人都习惯了天衍共主是洛姓。
那成想世事难料,这苏家不按常理出牌,又或者是自己的名声太差已经引起广大人民群众的公愤?洛织欢望着半明半暗的大朝殿,只觉自己前途也是一片灰暗。
少刻,贯穿皇宫的御道响起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就犹如行刑前的铃声,洛织欢惊得坐直了身子,这殿前御道满天下只有她能走,而胆敢在上面骑马的,不用想,也只有苏逸了。
黑色长靴蹬着玄铁马鞍,苏逸一个人不疾不徐的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上策马而行,她从刚开始得知自己要被送去赵国的愤怒,到现在她只觉得这六年来自己做的事情甚是可笑。
她劝说阿爹,阿姊不要篡位,要缓缓图之,更是将自己嫁了过去,只为亲自当那女子的护身符。
她在北境与赵国生死厮杀,在江南与七郡三姓斗智斗勇,更是对京城里的那座皇宫百般维护,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