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渐中移时葑方才离开这间,她住了五年之久的宫殿。
里头的摆设分明是她在再熟悉不过的,可她在此时却又觉得是那么的陌生甚至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感到了恐惧的味道。
等她推开门见到的便是不知何时到来又在门外等了多久的莲香。
“殿下昨夜一夜未归害得奴还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呢。”今日着了件缕金挑线纱裙的莲香只是随意往里头扫了一眼便马上收回视线,随即挽住她的手,红唇微扬道:
“殿下现在才刚起,怕是还未曾食过什么奴刚才出来的时候正好吩咐了小厨房给殿下热了一盅杏仁羊奶和一碗糖蒸酥酪最是适合给殿下垫垫胃,还有殿下也真是的昨夜不回房也不知道派个人来和奴说一声,害得奴担惊受怕一晚上。”
“昨晚上母后身旁的刘姑姑还送来了一些滋补的药物晚些奴正好将他们煲成汤,给殿下补补身体,要不然殿下太瘦了奴有时候抱起来都觉得硌手。”
短短的一段路走来,微抿着唇的时葑一言不发,反倒是身旁的莲香,就像是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嘴里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一样。
等回到了雅安殿时时葑见着这端上来的吃食,却是没有半点胃口,亦连那脑袋都是无力的低垂着,紧攥着白瓷勺的骨节处,更泛着狰狞的青白。
“殿下可是没有胃口。”莲香见她对着面前的这碗糖蒸酥酪许久,都未曾下勺,不由轻笑一声,起身往侧殿里走去。
等他在出来时,手上还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紫檀木盒,上面并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就像是随意用几块木板拼接而成。
时葑奇异的闻到了从空气中传来的那一缕血腥味时,方才缓缓抬起了狐疑的眸子,朝其扫视。
修眉微拧道:“你手上拿的是何物?”
话刚出口,她的心里以及隐隐有了猜测,亦连那掩藏在皮肉之下的血液都在不断的开始叫嚣着,沸腾着。
“自然是殿下见了后,极为欢喜之物,毕竟这可是奴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礼物。”随着莲香的话落,那紫檀木盒已然被打开。
只见里头放着的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亦连上头的那些毛孔,眉毛的条纹清晰可见,像极了刚从人脸上新扒下来一样,而那张脸,正是昨夜新被送来的青竹。
“不知奴送的这个礼物殿下可曾喜欢。”莲香将盒子放于她的手上,人也顺势像一条无骨软蛇滑了过来,冰冷浓稠的手,则缓缓抚摸上她的脸。
他人笑得虽灿烂,却给人一种如冰冷,腥臭生物的错觉。
“奴之前就曾发过誓,既然是做狗的,也只做一条忠于殿下的狗,那么,不知现在殿下收到了奴送的礼物后,是否还会在心里怀疑奴的忠心。”
“你既然都自称是一条狗了,孤又岂有不信你之理。”时葑略带贪婪的看着手上的这张人皮面具,而她嘴上说的相信,或是不信又如何。
只要这人现在有用,并能帮她做到一些她所做不到的事时,便是极好的,哪儿管他到底是否忠心,又是忠于谁。
等介时没了利用时,总归有的是法子将人杀了,并换上一个新的,听话的奴才,前提是,她需得榨光他身上的所有价值先。
“殿下之前不是想要问奴那些面具是如何来的吗,奴现在教殿下亲手制作可好。”
从他这个角度看来,莲香能很清晰的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一抹贪婪之色,继而牵着她的手,往殿内走去。
同时,时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所居住的这座雅安殿中,竟还藏了个不为人知的暗道。
只见莲香扭动了俩下放在小几上的白玉青花定窑花尊后,原先在她睡觉的红木雕花大床开始缓缓的下沉,继而露出藏在后面的一个,可以用手拉开的小木凹点。
那门做得极小,又隐蔽,就连那颜色都和墙的颜色相差无几,加上又是在那床后,若非有心去寻,谁又能猜得出。
门开的洞不但小又窄,窄小得哪怕是一个少年人,都需侧着身,才能往里头钻去,并里头还有一个,用石头堆积而成的小门。
那门是推不开的,只有用人手中的钥匙方才能打开,否则哪怕发现了这密道,所做的也不过是无用功。
往里在行数十步,方才豁然开朗。
这就像是一细口长颈的青东瓷小蓍草瓶,入时初窄,入腹方空。因着里头长年不见光亮的缘故,到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其中还掺夹着一丝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是何处?你又是如何得知孤的寝宫里有密道的。”
时葑漆黑的眸子锐利的扫视周围,周身则升起了浓浓的戒备,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那未曾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更将掌心抓得淤青一片。
“自然是皇后娘娘告之奴的,否则奴岂有通天的本领得知,不过奴是殿下养的狗,自然也得要告诉给殿下听才是。”莲香将那带来的煤油灯点亮,置于桌上,复魅笑道:
“殿下可莫要忘了,奴今日带殿下进来所学的什么。”
“岂会。”
“那么,今日最先开始学的就是。”男人停了一二,就跟在卖关子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方道:
“殿下去将那人脸上的皮给剥下来,细致完整的剥下来可好。”
莲香看着她已然被吓得苍白的脸和那微微发颤的手时,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就得见到了极为好玩之物,冰冷的手指将另一把银色的小刀塞进她手中。
“那人已经死了,难不成殿下连一个死人都怕吗?若是殿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么之前和奴说的那些,想要逃离皇城,逃离这里的话,想来也得是要大打折扣才对。”
“还是说殿下在怕什么,你只要轻轻的将刀子划进那人的脸上,继而顺着肌肉纹理,在不触碰到大动脉的前提下,将那张脸给完整的剥下来即可。”
“你殿下你瞧,就是那么的简单,你看,奴可是能很轻易的做出这一张又一张精美得,宛如是自己脸一样的人皮面具,奴想,殿下应当也能做到的。”
这不大的室内,不时回想起男人阴冷得,宛如从地狱里头传出的毛骨悚然声。
浓浓的血腥味中还弥漫着少许,淡淡的草木清香味,因着屋子里头并未有任何显示时间流逝之物,连带着她也不知,她到底在里头待了多久。
只知道在她出来后,外头以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她更在出来的那一刻,吐了个昏天黑地,脚步虚浮如软棉。
甚至那人宛如恶鬼的笑还一直盘绕在她耳边久久未散,以及那被掏出来的红血,她手上沾着那味极浓的草木香。
好像她无论洗了多少次手,都洗不掉那种恶心浓稠之味。
还未等她缓过神,甚至是稍微喘口气时,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外,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其中伴随的是那宫女,带着不容置喙半分的命令口吻。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到慈宁宫一趟,说是有事要寻您。”
“娘娘还说了,若是殿下不来,娘娘倒是不介意亲自来寻殿下,还有殿下哪怕是去或是不去,都还请尽快给奴婢一个回答才好。”
随着宫女的话落,里头的门先一步被打开,继而露出了那张色若春晓之花的脸。
“既是母后有事要寻儿臣,儿臣又岂有不去之理。”时葑收回了刚才的虚弱之色,继而讥讽的抬眸看了眼,外头足渐黑沉下来的天边。
她的好母后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往自己亲生父亲的床上送,就连她的好父皇也是
突然,其中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想法飞快的闪过时葑的脑海之中,瞬间冷得人如坠冰窖。
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不可能,却又紧贴真相的滑稽事实,才足以解释得通,为何母后对她的不喜,憎恶,亦连那些宫人在她幼年时,看向她时的复杂鄙夷目光。
等她踏进凤藻宫,并被宫女带到了她所居住的偏殿时,此刻的她不但是觉得嗓子眼被堵得难受,亦连脚步都沉得重如千斤。
等她推开门的那一刻,里头已然有了人等候许久。
“雪客来了。”原先正在埋头批改奏折的男人见她来时,连放下手中笔,大跨步的朝她走来。
“父父皇”时葑看着这朝她不断靠近的男人,身体因过度的害怕与复杂之色,往后缩了缩。
“雪客可是在怕朕。”时钦原先想要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下。
“不会,雪客怎么可能怕父皇,只是雪客之前许久未曾见到父皇,一时之间欣喜得不知要如何是好。”时葑抬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眸中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其下的,她更多的应是惧怕才对。
毕竟那个可能性她无法当它是假的,还有她怎么可能不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假的,这个滑稽得可笑的想法肯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