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毕,预想的疼痛与死亡没有到来,到来的是一段风轻云缓的寂静。
紧紧蜷成一团的竺小柳被抱进一个怀抱里。
竺小柳过了许久才敢睁开眼,被双手紧紧抓在前襟的人,是沈泾宇。
他的耳侧还有未褪的鳞片,唇角挂着一道血,却用握着剑的那只手的手背擦竺小柳嘴角的血。
没有那个恐怖的傀儡男人,没有戏台,没有招魂幡,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和雪花。
只有沈泾宇。
竺小柳想要抱上去,却忽然害怕了。
竺小柳怕他问为什么半夜出来不叫上他,怕他问为什么还在调查王家村,怕他问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真相,怕他不开心,怕自己不会应付他的不开心。
但是沈泾宇什么都没有问,他搂着竺小柳道:“不怕。”
雪停了,远处的树林常绿的树仍旧郁葱。
雪绡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普通的月白直缀,笑道:“他都打不破的结界,竟被你硬冲出来了。”
沈泾宇没有理他,只是将竺小柳扶了站起来,发现竺小柳有些站立不稳,问道:“腿受伤了吗?”
竺小柳扶着他的肩膀惊魂未定,摇了摇头,按着手掌下真实的血肉,才觉得有真实感。
雪绡颇为玩味地打量着沈泾宇,看了一会儿笑道:“真像啊。”
沈泾宇提剑指雪绡:“像谁?”
“你这剑不该指我,”雪绡笑盈盈道,“看你身后。”
又来吗,这次又是谁?
竺小柳觉得自己实在应付不动了,精怪的本能却忽然觉察出身边的人散发出的进攻前压迫性的气场。
他仿佛弓起背的狼,炸了毛的猫,摇响尾巴的蛇。
他很危险,也很安全。
电光火石之间,四周寒气森森,一面冰盾从空中凝结落下,同时一道剑气砸在厚实的冰面上,冰盾被砸出蛛网状的裂纹。
身边的人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躲在身后的敌人。
身影再次出现时,二人已经斗到了一处。那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飞速地闪避着沈泾宇已经快成残影的剑。
沈泾宇的招式没有什么章法,却招招凌厉,直取命门。那黑衣人却也同样身手不凡,能够接住沈泾宇的每一招攻势。
雪绡走到竺小柳身边,笑道:“你们怎么还没做过?”
竺小柳:“……”
雪绡满不在乎道:“你都捡他两个月了吧,傻子都明白了。”
竺小柳往旁边挪了挪。
雪绡也坐到在竺小柳身边,细细的手腕撑着脸侧:“你以后会后悔的,以后就没机会吃了。”
竺小柳:“你什么意思?”
雪绡向竺小柳伸出手,笑容灿烂得像个初中生:“交个朋友咯。”
几丈远处,缠斗的二人已经分开,分立两端对峙着,沈泾宇也很吃力了,竺小柳看得出来。
沈泾宇平日里心跳慢,呼吸也慢,此时却也急速地喘息着。
雪绡撞了撞竺小柳:“看你这眼神,这么舍不得就上去帮忙呀。”
竺小柳避了眼神:“我会拖后腿。”
雪绡双手张成喇叭状喊道:“沈泾宇,你行不行啊,打这么半天,你媳妇儿都看不耐烦了。”
就像篮球场边加油起哄的男孩儿。
竺小柳心中却涌现了强烈的不安。
沈泾宇朝雪绡看了过来。
黑衣人手探到后颈,血色的灵力闪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背后被抽出。他的手中所握的是一段森白的骨骼,随着他抽出的动作,每一节暴露在空气中的脊骨都向外张开骨刺,骨骼飞速成长。他的手垂下时,脊骨已经长成了一根苍白的骨鞭。
为什么他所用的武器,跟沈泾宇的武器一样。
为什么沈泾宇只用剑。
竺小柳曾经给自己的解释是,他失忆了。
竺小柳确认了很多次,他没有簪子,竺小柳给自己的解释是,他失忆了。所有的一切异状,竺小柳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
黑衣人手轻轻一震,骨鞭抽打空气发出一声厉响,向着沈泾宇抽打去。
沈泾宇向一侧躲去,原本那一段距离是能够躲开的,但是那骨鞭似是有生命一般,似一条龙向着沈泾宇飞速抽去,退无可退的沈泾宇提剑格挡。
那剑只是凡品,骨鞭抽上的一霎就散成了一抔碎片。
借着这力道,沈泾宇倒是退出三四丈,脱离了那骨鞭的攻击范围。
那黑衣人扬鞭朝竺小柳挥去,竺小柳心绪纷乱,还没有缓过劲来,被吓傻,只抬头看着骨鞭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