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小水啊,你吃了这个呢,今儿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呢,你继续孝敬姐儿几个,咱们呢,也就继续和睦相处。如果不吃呢,你一个外地人,在什么角落出点事呢,喊救命都没人救你哩!”
“小样儿,如果不是我们教你,你能那么快上手吗?你能拿着工资不?学会了就开始推活儿,接下来是不是还想上房揭瓦呀?嗯?”
三套一样的工作服,三个一样坏的人。小水张大了眼睛看着这几个人,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要笑的声音,呵——小水一步步走到了她们跟前,一双漂亮的眼睛试图在几个人眼中找到点什么,但,没有,这几位女人的眼里,只有越来越盛的嘲讽、不屑,还有一双眼里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啪——”第一声脆响,是小水狠狠地把饭盒拍在的地上。
“咚——”第二声闷响,是小水狠狠地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第一下后,小水有些晕,也觉得疼,但没有倒,于是小水回头笑着看着这三个女人,继续“咚——”往墙上撞了第二下。
时间刚刚好,在五米远左右的流水线工作的同事们吃完饭回来了——小水在的流水线是屋子里最边角的地方,后边右边都靠近墙,这段流水线被隔成了四个小工作台,小水平时和这三个大姐就在这个工作台上坐着完成自己工序的工作。小水的前边,是高高的机器,而最近的人群,是左侧离小水这条流水线五米外的另一条流水线,因为隔了一个三米多的、给运送的车子腾出的过道,两边平时交集也少。小水看到过隔壁那条线的一位大姐给食堂旁边的流浪猫喂食过,而且听身边的几位大姐说过,她丈夫是运输队的队长。
小水倒在了地上,嘴边依然带着嘲讽的笑,希望那个大姐来,至少在自己摔倒后,让自己不要陷入更悲惨的境地,最好还能给这三个女人一些压力、甚至教训;也不希望那个大姐来,因为,这样精于算计的自己,真的让自己看不起,而自己也会对被自己设计的好人感到抱歉。
这件事情最后闹得——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是因为厂里分管人力资源的副厂长知道了这件事,有吩咐经理好好处理,当官的都知道了。而说小呢,是因为最后小水拿了两百块钱“关怀金”,而另外的那几个人本来这个月奖金要扣给小水的,也因为她们去闹而没能成——那几个欺凌小水的女人到最后都没有遭受任何实质性的惩罚。而关于那三个女人四处控诉小水忘恩负义,自己教会了她,有个姐姐临时孩子生病打算请假,请求同个流水线的几位同事帮忙分着做一点不会耽搁其他工序进度的活儿,其他人都应了,小水不光不应,还打翻了几个姐姐看她做事认真给她打的饭——呃,最后“没有名声”的,是小水吧。还好经理不管是小水“娇气”“脾气豪横”“自己觉得自己漂亮了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是咋的,都给小水换了条流水线——当然,小水还是住在那间只有小水一个人住的八人间,那个城市的本地人很少会跟外地人住一间,本来小水是有两个室友的,但是本地的那个最终得到了一个本来用于放东西的上铺,而另外一个外地来的,也去找自己同乡去了。虽然水电费和管理费都没有其他人一起分担,但小水享受这样没有人一起的空间——在这里遇见一个善良的人好像真的好难。
换了条流水线后,小水分到了更辛苦得多的工序,不过胜在没有欺负她的人了,她可以按时上下班,中午晚上可以按时去食堂吃饭——其他人好像因为这件事情都开始怕她,或者说,排挤她吧,但总归是没人刁难就是了。在这道活更重的生产线上,虽然小水拿着原来生产线的工资标准,但是看起来一个月都能多上一百大几十,工作了二十一天来的这条线,来了这条线之后的第一个月,多挣了一百七十块钱,第二个月还比之前多挣二百一十多块钱呢。
这样平静的日子,就持续了这么俩月。之后的小水,刚巧遇上了公司上面的领导来视察,整个厂子都开始热腾腾起来,班组里都要挑形象好的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回头还要表演节目啦、招待啦——在人群中漂亮得非常出众的小水自然被挑上了,被单独谈话。在跟主管谈好有九百块钱的补贴之后,小水开始和五位年轻的小姐姐开始了每天每晚七点开始排练,排练两个小时下班的文艺时光。在那之后的大半个月,领导经常会来看准备的节目的排练效果。
冲突发生在厂长的老婆来厂里找厂长的时候。
厂长老婆是在排练的现场找到厂长的,那是厂里原来的一个俱乐部,有一个原来用来看戏剧表演或者放电影的台子,小水她们就在上面排练,厂长老婆来的时候,小水正拿着一朵花往斜上方看去,因为排练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小水看起来很清丽,而厂长,好死不死地在这时候夸了小水一句,“还是咱们小水水灵啊,······”
厂长老婆的手通过拍打厂长的方式,打掉了厂长有可能说的后半句:这样到时候上面的人来了看了肯定高兴,一高兴,回去就会说我们的好话啦。而这可能有的后半句,如果出来的话,接下来这场很难看的冲突,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本来站在舞台最近的台下的厂长是要解释,也在解释的,但是台上突然传来了挑事的女声,“小水早就对厂长有想法了,回回厂长来都对着厂长抛媚眼”“大前天还恍惚听小水说肯定要做厂长夫人呢”“对对,小水还说夫人您是黄脸婆,看了都恶心呢”——小水惊愕地转向自己身后这群一同排练了大半个月的伙伴,还没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为什么平时都好好的,今天要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的原因,小水就被一巴掌打懵了。
耳朵嗡嗡作响,小水也摔了一下,愣在了地上。随后而来的巴掌、掐捏、推搡,小水还没挡两下,自己就被拖到了门口,被甩在了地上。胸和屁股还挨了好几脚——迷迷糊糊地也没听清厂长夫人和旁边的女人们在警告些什么,又被一壶水浇了头。小水也没深究这个给自己浇水的熟悉身影是谁,就在想,还好这水不是冰水,也还好这不是个零下几度的冬天。
再后来,在宿舍门后整理一地零散行李的小水再次来到厂子的时候,就经理出来给了一个装着半个月工资的信封——自己应该还有半个月工资才对,就算说好的补贴不给,奖金也不给的话。可是小水已经进不去厂子里,也没办法靠近厂子的班车了。
身上好疼,也很疑惑——刚刚的这些事情,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吗?为什么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