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越走越慢,甚至算是被人拖着走。
“别着急,一点都不疼。”
方非然又使了些力气,拽着人拐了个弯,愤愤不平:“少给我卖乖,自己啥德行心里有点数!”
林诺一只手被拉拽着,另一只手端着杯咖啡,她受伤的食指被自己几次故意弄伤,难受的发胀。
她瞄了眼方非然很小心的护着她的手,偏开头看向不远处的路灯。
“诺诺。”
林诺转回来,看着方非然乱糟糟的后脑勺,应了声:“嗯。”
方非然得了回答却不再说话,她闷声快步走着,走的又急又快,手下拉着林诺的力道却十分温柔。
“怎么了?我都抹下面子去跟你道歉了,你还有什么是说不出来的?”林诺晃了晃受伤的手,“说出来,我听听。”
方非然:“耳聋,听不见。”
“哦。”林诺抬头望天,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方非然把头扭回去,按了密码门的密码,刚要拽人进去,林诺就甩开她的手。
“长点心,你受伤……”
林诺受伤的手捧着一颗雪花,她站在廊下看着方非然,通红的眼睛笑成小月牙,向方非然的方向递过去。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方非然请哼一声没有接受道歉的意思,林诺动了动手,极其不要脸:“快点原谅我,要不然雪花就要化了,你就没有道歉礼物了。”
方非然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捞过林诺的手,拽进了单元楼里。
“少拿你那些庸俗幼稚的哄人套路对我,没用!”
林诺用牙咬开咖啡开口,把方非然雀跃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她喝了一口咖啡,陪着方非然嘴硬。
电梯有些慢,方非然套了见厚外套就出不来了,手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给林诺包扎的东西,她看见林诺悠然自得地喝一口咖啡,又喝了一口咖啡。
典型的皇上不急类型。
方非然靠着电梯,抬指按了几次按钮,发泄完仰靠在墙上问道:“林诺,我一个聋子都不自卑,你哪来的自信去自卑?”
林诺被问的心里一咯噔,她扣着纸杯盖,陷入了沉默。
“周北嗣就那么好吗?你自从遇见他就开始远离我和黎狸,彩虹也能不去就不去,”方非然半低下头,语气有些恼怒,“我不喜欢他,我才没有喜欢他,他抢走了你。”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林诺把人怼进电梯,开口否认:“他没有抢走我,去不去彩虹是我自己的意愿。”
“是,我知道,”方非然按了楼层键,手却没提起来,她声音很低,“和周北嗣接触之后,我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为他改变那么多,周北嗣真的很好。”
“脾气温和却有自己的原则,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虽然生活无聊单调了些,但人过日子就会泯然于平庸啊,你不一直希望自己三十岁时过这种生活吗?”
林诺没再否认,她靠着电梯拐角,从微透的电梯墙面看见了有些扭曲的自己。
“非然,是不一样的。”
她抬指点了点扭曲的自己,嘴角带了些浅笑:“周北嗣的生活一点也不平庸,我很喜欢……很喜欢。”
方非然说理解却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她只好道:“那你喜欢为什么推开他?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我也以为我会这样的。我也曾以为若是我有幸碰见这种人,就会跟他死磕到底,至死方休的那种。”
林诺看了一眼方非然,她的目光里几乎带着让人沉沦的破碎。
“诺诺。”
林诺苦笑了一声,她捂住眼睛接着说道:“有一种人,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生于阴沟肮脏之地,满身苍夷。而有一种人,看着平平无奇,却一生顺遂,光明磊落,向阳而生。”
林诺的眼泪还是顺着指缝滑了出来,她带着哭腔,声音打抖:“非然。”
“我做不了想他一样向阳而生,可我之前想着,那跟着在他身后我总可以和他像一些,怀抱善意,恣意温柔。”
林诺呼了口气,她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把这句话从心底撕扯出来耗费了太多精力:“可我现在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我也想对人友善温和……可我做不到。”
“那些扎根在我心里的刺真的太痛了,我呼吸都呼吸不过来,怎么对人温柔……又怎么控制住我自己不用恶意去揣测别人。”
方非然想上前,林诺却拼命摇头,她哭哑着嗓子一点点把撕扯出来的话摊开。
“我太过自私自利,没有一点同理心,我可以不顾他人的死活,安心理得的和她的家人说笑,石头生病时,我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去焦急,想着带它去医院,而是……它凭什么生病?它有什么资格生病?”
“林诺,这些……”
“不,不是的,那只橘猫一次次黏上我时,只是碰我一下,我就觉得它活该被饿死……可周北嗣不是的,他……他不是的,他和我不一样。”
“他和我太不一样了。”
林诺又呢喃了一遍这句话,接着闭着眼睛道:“非然,我拼命遮住这些心思,我生怕他看出来一点。”
“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太不堪了,没有人愿意与我这样的人长久……”
方非然上前揽住了林诺,她拍着林诺的肩,温声哄道:“不会的,周北嗣怎么会呢?你一次次拒绝他,他不是还是一次次回来吗?”
林诺趴在方非然肩头,她轻笑一声,鼻音褪去了些:“是啊,所以你看,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可还是能狠心的一次次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