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抡一顿拳头以后,柴宣惯性使出锁喉功夫,右手扣紧对方脖子,左手往胸膛上掰手肘用力,小时候她靠这招打遍天下无敌手,手下男孩子没有一个不哭着拍地投降的,遭殃最多的当然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小胡萝北。 其实柴宣只是想跟他玩一下,下手没使多大力气,可胡向北那条幽默的神经似乎随着年龄增长萎缩,全然开不起玩笑,胳膊刚碰到他脖子,还没往后抻,便触电般推开她,力气之大让柴宣踉跄了一下。 被打的还没叫屈,打人那位好像被欺负的小媳妇,看着柴宣一副被雷劈的模样。 “别闹!”他脸色涨红。 “不玩就不玩呗,用得着这么凶?”柴宣不满。 胡向北不愿跟她多解释,转过身去。 他说:“你回去吧,进校乐团的事我会考虑。” 该死的胡萝北……说话拽的跟二百五似的。 “不答应拉倒,我去找负责老师自荐,不劳您费心。”柴宣跟他示威,“胡向北,我的绝交通知书依然生效,以后在团里碰面也别打招呼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上我的独木桥。” 进校乐团的后门就这样被柴宣堵上,没有胡向北的帮忙,她只好靠自己了。长笛她是练过几年有点基本功,但都是因为怕她整天看电视卡通不学好,才被爸妈塞进楼下乐器培训班,疏于练习这么久重新捡回来也就剩下一点基本功。 管弦乐团是南高的门面工程,投入了不少经费到里面去,指导老师和乐器都是专业级,操场外面那栋圆顶建筑就是学校特意建的表演厅和练习室。乐团也相当争气,拿下省内比赛的几个大奖,得到的都是好评,谁会抗拒看着一群青春朝气的少年穿起英式礼服演奏古典音乐呢? 每年新生报名也趋之若鹜,表演厅门外绕着一圈抱着乐器面试的学生,只有一成能进入复试,但竞争依然激烈,别的不说,单就代表学校飞到全国各地甚至出国交流这一项待遇就足够让他们挤破头报名。 以柴宣临急抱佛脚的水平,进乐团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停——” 她演奏到最高潮,正陶醉在音乐的海洋里,忽然被毕依白粗暴地打断。 毕依白坐在桌子上捂着讹夺,“柴宣,好好的西洋乐器为什么能被你吹出唢呐的味道来,我感觉自己身处大型丧葬典礼的现场。” 柴宣瞪她一眼,笛子一戳毕依白肚子,“你能不能有点音乐审美,什么丧葬,这是《梁祝》,没听出哀怨、缠绵的感觉?” 她翻了个白眼,“你这首《梁祝》只让我想象到祝英台打开坟墓看见梁山伯变成牛头马面,绝望之下只能活生生把自己勒死!” “别那么毒舌嘛。”唐芃芃说,“虽然听起来怪怪的,是宣宣太久没吹,肺活量不够的缘故吧,这几天我们陪你加大强度操练,下周一肯定能在老师面前完美表现。” 柴宣抱着软糯的芃芃,感动得吸鼻子,“芃芃你人太好了!” “过度鼓励可就是虚伪了,你得让柴宣认清现实。”毕依白说,“刘可老师可是省级乐团出来的指导,不消一个段落就听得出柴宣的水平,又不是幼儿园毕业表演,哪能三两天就能装出人模人样?” 想到四天以后要在专业人士面前演奏,胃部就一阵抽搐,柴宣软绵绵地哀叹,“我一个花季少女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凭什么自讨苦吃讴歌别人的爱情?” “所以才叫你去找胡向北啊,他是团长,给一个推荐可比你的暗黑版梁祝有分量多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熬时间。” “我要堂堂正正进乐团!才不是那种能力低下要靠走后门的人。” 芃芃和毕依白面面相觑,两人交换了眼神,一致确定柴宣的思想觉悟不可能一夜之间长到这个高度,她不是在讲笑话就是撒谎。 柴宣从来不热衷参加学校活动,她的嗜好是在所有人跑去看十大歌手比赛时,跟赵高达偷偷拿水壶在课室煮火锅,边吃边投诉唱歌声多难听,然后戳一颗花枝丸:“这位学丸,大声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或者在听校长级长报告时,从袖子掏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的《龙虎豹》,传给班上的男同学,看他们面红耳赤又忍不住往下瞄的表情偷笑。 跟柴宣不熟的时候会被她的外表欺骗,看起来是纯情小白兔人畜无害的呆萌少女,可一旦跟她混熟,用赵高达的话说,“一切都太晚了。” 即便她的好朋友——性格最好说话最温柔的唐芃芃,也不得不承认柴宣距离正常人类还有很长一段进化时日,她应该参加的是标枪社或冷笑话社,而非人模人样的管弦乐团。 泡仔自然是最大动力,陈文扬在团里担任小提琴手,柴宣进去以后就能每天跟他一起训练一起出外比赛,正好能开展一系列攻略计划,同学——朋友——好朋友——女朋友,可谓非常完美!近水楼台日夜相对,不信陈文扬不被她强大到熏人的魅力所吸引。 如今还要加上胡向北这个缘由,明明是一起长大的老伙计,他却翻脸不认人似的跟自己越发疏远,柴宣猜想他嫌弃她太普通,不配跟他当朋友走到一起?切,天才了不起,风云人物了不起啊,在乐团里,她有的是机会证明实力,让胡向北刮目相看。 柴宣深呼吸,继续用丧葬曲目的方式,把梁山伯吹成牛头马面。 练习室的门被推开,几个穿着校服裙子的女生走进来,脸上表情看出她们来者不善。 柴宣同样竖起刺准备招架,对方的气场让她很不舒服,首先是一水儿的短裙,常年在学校穿裙子的人在她眼里简直是怪物般的存在,跑不能蹲不能,风一吹就羞羞地掩住裙摆,这么辛苦不知是为了随时准备变身还是怎么滴。 最让她难受的还是中间披肩长发的女生,齐刘海下一张大眼睛扑闪的瓜子脸,细长雪白的胳膊和腿透着一股怯怜的味道,脖子看起来也快被脑袋的重量折断,活脱脱东方版芭比娃娃。长得一副娇怜可人的模样,柴宣却对她喜欢不起来,两人并不认识,可每次从她身边经过,柴宣都能感觉到目光中的恶意,嘴角分明藏着不屑,冷飕飕的表情好像柴宣抢了她最心爱的仙女魔法棒似的。 只知道这人叫周菲颜,跟胡向北同班同学,可柴宣怎么都想不起来哪里得罪过她。这不,周菲颜又交叉着手,摆出公主俯视平民的高傲表情瞪着她。 站在周菲颜旁边剪波波头的另一美少女战士打扮的女生,上下打量三人一番,判断柴宣她们并非自己惹不起的学生类型,便挑眉问道:“你们是哪个社团的?” “学生会。”刚义正言辞说走后门没多久,柴宣就搬出自己的大靠山赵高达。练习室是他帮自己借来的,想来也是用学生会的名义。 学生会什么时候要做长笛表演了?女生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证件呢?” “你是谁,凭什么证件给你看?”柴宣语气一冲,说话就有挑衅的味道。 唐芃芃轻轻拉她衣袖,让她不要冲动。 这时一直充当人肉布景板的周菲颜开口,她往桌子上放下自己的方盒,轻飘飘地说:“不知道借房间时管理员有没有告诉你们,音乐楼练习室管弦乐团的人有优先使用权?不好意思,我们要在这里训练。” 另外一个女生得意地帮腔:“出去麻烦把门带上。” 她们是怎么把骄傲小天鹅和恶毒晚娘的特质同时融汇一体的,没一个人能好好说话?刚才还不过是普通交涉,现在真的惹到柴宣了。 “嘿,同学你们说话可真搞笑。既然你们管乐的人有优先使用权,应该去问责为什么申请的时候没给你们“优先”开借条,等别的同学拿了房间进了练习室再来抢,可就是强占了哦。” 对面的一个女生瞪着她无神的大眼睛,“要不是我们忘了申请,哪里轮得上你——” 事情明白不过了,这三个人忘了开条,没想到练习室的房间都满了,刚好看见不认识的面孔,便把柴宣她们当软柿子捏。那女生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收腔。 毕依白扑哧一笑,“原来是空手套白狼的。” 柴宣冲周菲颜说,“既然忘了明天再来呗,靠唬人多没意思,湖边不还有很多空地,委屈你们一天咯,湖里的鸭子不嫌弃拉得难听。” “你——”那女生手指着她要骂。 头上戴丝质发带的女生拉下自己的同伴,从包里掏出手机,说:“我也是学生会的,可没听说最近有表演任务,要不我们找辅导员问问,是谁批准你们进音乐楼的?” 怕事情闹大连累赵高达,柴宣走上前去夺过手机,“趁我还能跟你们好好说话,别得寸进尺!” 大概是怕她泼妇上身打不过,三个女生同时往后缩了一下,被抢手机的人冲门外大喊大叫,“打人了!她动手打人!” “闭嘴,你们恶人先告状!”毕依白吼道。 吵闹声如愿吸引了走廊边上围观的目光,大都为了看热闹而来。管理员闻风出现以前,首先推开门的是陈文扬。 他本在二楼,楼下源源不绝的噪音造成了干扰,影响他练习曲目,于是过来看发生什么事。 他朝着柴宣走过来,脸庞光洁白皙,眼眸的深邃折射温暖的光芒。 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他,柴宣的心莫名一抖。脸微微发烫,她立马绵羊上身,放下手机。 “怎么了?”他首先看向跟自己同在乐团的三小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