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项城,杨树正绿。
因为迟迟没有到来的初秋,街上人还穿着短袖晃荡。
司涂侧躺在床上,怕冷地将脚缩进绒毯,与窗外肆意张扬的暖阳格格不入。
“近两年,赛家与季家合作,创下300亿市值,风光无限。如今青梅竹马修成正果,两大家族决定联姻,可以说是喜上加喜......”
对面投屏上,20秒的新闻被循环播放,主持人上扬的声调荡在房间每个角落,话头叠着话尾。
司涂望着同框的两个人,食指按着主键,枕边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手机打破宁静,突然唱起歌。
她才恋恋不舍将视线落在来电人的名字上。
对方却只有一句话:“新闻看了么,司涂,你再不出现,如果你舍得,就真的失去他了!”
这有点难。
出现和失去,前者条件不成立,后者已经是完成时。
没给她时间回忆,馆长一个通知,展览部必须在半小时后到齐。
司涂打车去的,踩着最后一分钟才进入办公室,馆长已经发飙了。
“你到底有没有和他说清楚办展时间!”
馆长嗓门大,一喊起来震人发聩,气势上倒是挺唬人。
缩首站他面前的小姑娘已经被吓哭了,磕磕巴巴解释:“我真的说了,我和赵老师助理确认了好几遍,对方都表示没问题。”
“没问题?那现在怎么办!”
馆长攥着合作协议发怒道:“后天开展,宣传发了,馆里布置好了,你才跟我说赵老师来不了,我上哪找和他地位相仿的名作来压场?”
小姑娘手抹眼泪,委屈的不行。
司涂有点看不下去。
她拿过皱巴的协议,边翻边说:“对方违约,你怪她做什么。”
馆长扭头瞪她,“现在重要的是合约?后天周年展,赵老师什么地位,我托了几道关系才要到他联系方式......”
赛尔美术馆占地两万平,每一处白色建筑、陈列藏品,甚至一草一木皆是艺术。
上依附本家赛尔集团,高额运营费用眼也不眨,下仰仗各家粉丝,是真正的一票难求。
多少家虎视眈眈想要看他们笑话可想而知。
但说到底还是馆长没考虑周全,后面的话也就没再继续说。
赵老师作品出名,人来疯脾气更出名,想什么是什么,今天答应的事明天就能装糊涂不记得。奈何人家地位高,哑巴亏吃多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退何求其次。
“我来吧。”
司涂拍了拍小姑娘,让她远离馆长炮轰范围,接下这烂摊子。
馆长先是一怔,后是一喜。
“我怎么把你忘了,你跟我来。”
展览部众脸懵逼,看着两人进了馆长办公室。
有人突然嗤笑:“我听错了么?她来?连个名牌大学都不是,经验空白简历空白,能进赛尔美术馆她是不是就以为自己牛逼大发了。”
“好歹装装样子上网照搬经历也行啊。”
“可别,什么都不懂万一把东白写上,那不是侮辱我的梦想么。她这种走后门的人啊,估计巴不得让咱们知道呢,简历空白多招摇啊。”
办公室和展馆不在一起,各部门按照区域划分,没有门墙阻隔,整个大空间通透敞亮。
以馆长的角度能看到每个部门的动态。
他收回视线,复杂地看向司涂,“在东白美术馆的工作经历你到底为什么不写?这要换了别人,早恨不得贴脑门子上招摇了。”
东白美术馆位于法国,占地是赛尔的两倍,是各大艺术家神之向往的圣地。
也是他们业内挤破头也想体验学习的地方。
司涂不太在乎这事,淡淡扫了眼他头顶的画,说:“我需要出差,出差申请你找人帮我写吧。”
馆长疑惑,“你去哪?”
集城靠南,动车五个小时才到,再辗转破旧的大巴车,又三个小时后,司涂下车,脚都软了。
天空随风飘着淅沥小雨,她来的急,出馆就去火车站,更别说看天气预报了。
潮湿阴凉的风刮过,司涂觉得骨头缝都在缩。
烟雨朦朦胧胧。
她举着包遮头在雨中,闲定的仿佛不是此中人,却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幅画。
远云村穷乡僻壤,但山景怡人。
靠近山脚有几户人家,房屋简朴,院子只用木枝捆成的栅栏围着,倒真有点采菊东篱的感觉。
司涂拐过几户人家,看到木质的周姓门牌挂在大门上。
她刚要笑,视线却落到不远处的黑色宾利上。
副驾驶撑伞下来一个人,走到后面打开车门,恭敬地将伞举在下来人的身上。
司涂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错身站到房屋的侧面,目光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一错不错凝着那个方向。
一尘不染的皮鞋迈出,踩在略泥泞的土地上,之后是枪黑色的西装裤脚。
出来的人西装革履,单手系着扣子。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细雨在黑伞上顺从滑落,怕是不敢让他沾染烟火世俗的味道。
新闻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司涂心猛地一紧。
秘书停住脚,男人看他,声音温润:“怎么了?”
“没事,季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