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漫天红霞挥毫写意,为目之所及处,泼上一层绚烂的金灿。
关雩风站在李星河面前,神色严峻:“雩风之命有赖先生之助才得以保全,先生所提的请求,雩风本不该拒绝,但此事干系重大,我也已传书告知父亲,所以请恕雩风不能答应先生的要求。”
“不,你会答应的。”李星河笑了笑,口气温和,姿态却很强硬。
有风乍起,庭院萎落的柳叶经风一吹,纷纷扬扬飘了满天。
“先生何以会如此判断?”关雩风淡淡问道。
“风文如的事情若是暴露,南北联合势必瓦解,我想这不会是关缺愿意看到的结果。”李星河紧盯着关雩风,锐利的眼光仿佛已将他看透,“至少目前绝对不是,需要我具体说明是为何吗?”
关雩风闻言并未作答,只微微眯起眼来。
落日静谧的余辉中,李星河与关雩风两人就这样静默对立,空气中隐隐有焦灼的气息弥漫开来。
良久,李星河笑了一下,焦灼的氛围顿时散去:“你不该露出这样迟疑的表情。”
关雩风:“还请先生指教。”
李星河嘴角微弯,双眼含着温润的笑意,说道:“善信人者,易成为人之工具,在没有确认对手的目的与事实之前,任何情绪的变化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看透你的破绽。当然,也不能一味地保持同一种表情,虚实应用,方可隐藏自己真正的目的,关少侠日后可要当心了。”
善观气象者,望云知变,瑶城七子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如此,雩风受教,但我有一问。”关雩风俯身拱手,微顿了顿,再道,“先生为何要帮他?”
“风雅如因故身亡,对风文如而言,已是最大的惩罚,对很多人来说,性命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与其说我帮他,倒不如说是惩罚他。”李星河说,“当然我也并非有意要惩罚他,我想要帮助的人,是风静如。”
天边霞光已尽数消逝,一轮皓月的清辉盈盈洒落,月光朗照下,扶摇山庄东面一角的红檐隐约可见,那是扶摇山庄的灵堂。
风静如身处之所。
每一个少年人的成长,都是从认识自己的无能为力开始的。
而风静如现下正在经历这个阶段,只要跨过去,那他将来的成就,绝不亚于他的父亲。
“先生很欣赏他。”关雩风颇为感慨道。
“因为他值得欣赏。”李星河转身侧首看向关雩风,落拓闲散之姿,却依然予人一种皎皎清辉,松风劲节的凌峻之意,唇边的笑意蓦然深刻,“你也同样,你真得能看着他去死吗?”
一个问题,关雩风闻之,不觉长长叹息了一声。
经过这数日的时间,关雩风早已接受了事实,从最初的震惊到悲伤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说一点都不难过是假的,只是往事不堪回首,多想无益罢了。
稳下心神,关雩风负手在背,将主动权拿回,道:“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作为补偿,先生你必须答应帮我一个忙。”
李星河挑眉示意人继续。
“七日后从北门出临安城,会有一个人在那里等你。”想了想,关雩风递了一枚玉佩给李星河,“这是天刀关府的信物,先生可戴在身边,以便行事。”
李星河挑了挑眉,抬手接过。
回忆戛然而止,李星河手握关府信物,在同来几人震惊的目光中,悠然踏步走进揽星阁。
跨入大门,但见室内美人轻舞,莺声燕语,衣袂飞扬。
笙歌燕舞,满楼红袖招。
烟丝袅袅,脂粉幽香萦于鼻,恍若置身仙宫一般。
入夜后的揽星阁,灯火如昼,人声喧嚣,四周皆是重纱垂幕,银铃压坠,遍地织锦,满目绮罗间,忽闻“铮”一声响。
而后满堂皆寂。
随后,琴声泻出。
悠扬琴音,时而清澈透明,时而古朴浑厚,和着室内流淌的轻悦水声,飘荡于大堂之内,琴音绕梁,宛如玄音。
众人静静聆听间,忽然灯光闪耀,流光轮转,眼前但见一紫衣女子缓步扶栏而下,步履娉婷,姿态婀娜。
颜如舜华,美目盼兮。
紫衣美人的身形随着琴音飘舞而起,举手投足,回旋舞袖,随意流转间,还附加秋波一转,微愁蹙于眉目之间,轻笑陷于梨涡处,舞惊天阙。
衣袂飘飘,玉指葱茏,巧笑倩兮,一时间四周的灯光仿佛都聚拢到那美人的身上一般,就连室内所栽种的娇花都只为她一人绽放。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饮酒谈笑的心思,直直地盯着这个漂亮到足堪杀人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