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那里回来之后,我对爱情已经失望到了极点,我什么都不想做,既不想上课,也不想出去走走,我只是想睡觉,希望醒来过后有人会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但是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我出去的这两天,宁浩依旧伤心着,因为那个普通的女生仍旧拒绝了他。周贤语还是每天约会和看书,但是二手书市场已初具雏形了。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一月的电话打来了好几个。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人生的意义。那一刻我觉得人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因为所有的意义都是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而赋予的。我的眼里只有宣,但是再也不是我心中的宣了。我记不清我和她发生关系的那一刻时的感觉了,只知道她的身体很柔软,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柔软。除此之外,不可忘怀的就是宣临别时给我的那个吻,还有她眼里的的泪水。 在宣吻了我之后,她就将那封信给了我,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了,任我怎么寻找也找不到,直到火车离开,我也没有看见宣的身影。我想她可能会在某个地方偷偷地看着我,又或许是真的离开了。 我知道所有人都害怕离别,我是这样,宣也是这样,可是该离别的总会离别,只不过有的人离别之后还能再见,而有的人离别之后就再也不见不到了,显然,我和宣属于后者。 爱情有时比任何生化武器都要来得凶猛,它不仅仅会降低你身体的抵抗力,还会将你的内心一举击溃。我整整在寝室躺了两天,在这期间,宁浩来看了我几次,周贤语也没有再出去约会,一月的电话照例每天会打来,可是我没有接。 在第三天的下午,也就是周五的下午,一月又打电话来了,那时我没有再睡觉了,只是站在窗前发着呆。 电话铃声响了一会没人接就自动挂断了,可马上第二遍铃声又响了起来。 “夏城,你不接电话吗?应该还是林一月打来的。”周贤语在一旁担心的跟我说。 “那你接一下吧!” 周贤语告诉她我已经在寝室呆了两天了,更准确的是在床上睡了两天,说完这句话,一月就挂断了电话,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月会突然挂断电话,但是在十分钟之后我忽然就明白了。 “夏城!” “你怎么来了。” 此刻,一月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不找我,还不允许我找你吗?”一月坐在了我的椅子上盯着我说,似乎很不满我这两天的消失,“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有生病!”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课,一直待在寝室,我还以为你在上海不准备回来了呢!”一月的语气很冲,字语之间充满着□□味。 “不是女生不能进入男生寝室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偷偷跑进来的不行吗?” “你有事情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我无法反驳,因为一月说的没有错。 一月叫我下去走走,说这样会好一些。 我们一同走在学校外面不远那条大道上,今天是周五,人很多。但是我依旧觉得十分的孤独,似乎孤独跟人多人少是没有关系的,这是一种内心的状态。 五月的天气有了一丝燥热,可时不时的又有些微风,阳光打在脸上,接着凉爽的湖风又从脸上扫过,我觉得有些不习惯,因为我习惯的是秋天的凉风。 我和一月相识在这条路上,而今又走上了这条路,银杏叶不是金色而是新的绿色,但是身边依旧是一月。 “失恋的人都是这样吗?”一月问道。 “我没有失恋,因为我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夏城,你应该看得开一点不是吗?”一月一脸诚恳地看着我。 “我看得开的,”我回答着她,“你不用替我如此操心,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我拍了拍一月的肩膀,表示对她这时还在安慰我的感谢。 我很少看见一月这样子跟我说话,她的安慰在此刻更像是一种恳求,一种想要让我忘记的恳求,而她这样子却让我很不好受,因为有些事情你是无法轻易看开的,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一月呢,毕竟此刻在我身边安慰我的人只有她。 “那你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我努力微笑着,不想让一月这么担心。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一月仍旧那般诚恳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嘴巴里听到让她满意的答案,“或者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一月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问我,似乎是怕我不好回答刚才的问题。 “接下来不怎么办?!”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人总要有对事物的一个看法,无论是对还是错。” “也没有什么好想的,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吧!”一月十分不满意我的回答,“无论什么时候,人总要有自己想法,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从而继续接下来的生活,不然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 “那就行尸走肉好了,起码身躯是完整的。”我侧着脸看着道路一旁的湖面,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看我这样,一月没有再问我的问题,继而转身开始向前慢慢走去,而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仿佛需要安慰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我和一月一起走在学校外紧靠湖边的一条黑色柏油路上,一前一后的压着路旁的白色实线,仿佛是永无交汇的自行车的前后轮,她走多远,我就走多远,可是永远不会交汇。 我们走过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在这二十分钟的路程里,一月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她既没有停下来休息也没有转过身来看着,甚至有一点想要跟我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所以我们只是一前一后的走着,于是她走了二十分钟,我也走了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路。 “你准备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吗?”我停下来看着一月的背影问她,因为我从未见过一月这样子。 “你终于说话了吗?”一月转过身反问着我,脸上有着一股愠色。 “就仅仅要我说话吗?” “究竟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一月,我看着一月,可是不敢和她对视,我似乎内心有愧,可是对于一月,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怎么就有了一种愧疚感呢? 由于我的沉默,我们之间的谈话再一次陷入了僵局。似乎我是一个特别不善于聊天的人,我以前只是觉得有一定的沉默因子在里面,可是这次的聊天让我深深地知道了我真的不善于聊天,因为我只会滥用沉默。 “沉默是你人生格言吗?”一月这次脸色已经没有愠色了,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生气了,“你可以选择拒绝回答,可是你不能总是用沉默来面对一切,”月向我走进了一步,眼神犹如一把刀一样悬在我的眼睛前面,刀刃极为锋利,“尤其是不要用沉默来面对我,因为我讨厌沉默。沉默是金,可有时也是烂铜废铁。”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在沉默了一分三十二秒之后我选择了回答。 为什么时间是一分三十二秒,我想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感觉它就是一分三十二秒,所以时间就是一分三十二秒,多一分不行,少一秒也不准确。 听了一月的话之后,我更多感到是有些震惊,为什么要用震惊这个词来概括,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冲我发这么大的火。一月直直地望着我,那种眼神似乎在说“夏城,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而这对于一月来说该是多么残酷的打击啊,以前的我在她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一月的眼神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其中既带着愤恨,又带着哀怜,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我不能明白。一月比我略矮半个头,但此刻我有种仰视她的感觉,她的眼神超越了我的身躯,高高地俯视着我,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我的渺小。 可能在一月的心中,我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不应该这样子,可事实是我让我她失望了,我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坚强。我感觉过去的我活在一个假象之中,现如今打破了这虚幻之境后,我就暴露出我的软弱无能。 一月说我是一个思想很特别的人,说这样话的人还有宣。我一直把这看成是对于我的称赞,可是现在我感到了一种由心升起的悲哀。我悟得了一个道理:思想再特别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贱卖给了生活! “几点了?”我突然问道。 “八点五十一,还很早。”一月看了看时间回答。 “可我觉得很晚了,今天先回去吧!” “可是你想通了吗?” “一时半会是想通不了的。” “那我再陪陪你吧!”一月的语气忽然又变得和缓起来。 “谢谢你的好意了,今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也许静一静之后我就会想清楚一些什么东西。” “那,那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希望你真能想得通。”一月略微停顿了一下后还是没有反对。 “恩。”我对一月笑了笑,表明我没有事。 当我说完之后,我们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排走着。前后的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成一排了,这个画面很奇妙。是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是我特意加快了步伐,谁也说不准。就在两个人并排之后,我们的速度又趋于一致,直到那个转角。 “你先回去吧!”我对月说。 “那你呢?”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你确定?” “确定。” “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我知道了。” 当我说完之后,一月和我就在此“分道扬镳”。 这是这条沿湖路的第一个弯道,而我正站在这里看着一月慢慢离开。从这里到起点处是一条一百米左右的直道,很直很直,没有一点曲折。我们从起点出发,可是因为我的缘故,半路上一月生气的回来了,因而起点又变成了终点。 我看着一月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可不知为何,这一百米的距离一月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仿佛没有终止一样,可时间再久,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就如同人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归于尘土。待一月消失在这夜的帷幕中之后,我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我从这个弯道处小心地走了下去,一个人 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双腿盘着看着湖面。 对于一月,我感到了愧疚,我实在不想他人分担我的痛苦,因此在我们走到那个熟悉的弯道之后,我叫一月先回去了,因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夜晚的湖风将我的心吹得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上面吹起了冷雾,可是我还是不愿离开,因为我难得享受一次这里的宁静。看着湖上的月亮,和湖边摇曳的柳枝,我的心越发的不好受。 湖的对岸是一排倒映在水里的路灯,倘若不是因为它们在湖里的倒影,我想我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灯光的存在。远远望去,就像是点着一长列蜡烛,烛火在湖水里燃烧。这样的灯光在夜色下显得很朦胧,所以看起来很美,可是在我身旁不远处的灯光我却丝毫没有在意。我想到人有时也是如此吧,都觉得美景尽在远方,从而忽视了身边的一切,待自己真的到达远方之后,一转身时才发现那出发的地方不正是自己所向往的远方吗,可想要再回头去追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当视线移到湖的中央时,一轮残月飘荡在湖面上,发出没有焦点的光。湖风一吹,月光就打碎在水里,但始终不曾跌落至湖底,只是随着湖水飘荡。湖的岸边栽种着一排柳树,当晚上的湖风吹过来的时候,柳条就随着风一起晃动,就像是女孩子的长发被恋人轻轻地撩起。我有了一种想要化身为风的想法,可是在下一秒里我就放弃了,因为我不会水,我怕我一不小心就跌落在了水里,再也吹不起来风了,就更不要谈去撩女孩子的长发了。 每次风吹过来的时候,湖边都伴随着清脆的浪花拍打声。风吹着吹着,浪花也不停地响着,周围的虫豸也一起叫着,有如是维也纳的交响乐队室外的排练。我的心开始放空,越来越空,以至于它轻飘飘地飞到了空中,可马上它就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一阵湿润的雨从天空倾泄而下,空的心像海绵一样在吸满了雨水之后变得无比沉重,一下子就掉进了湖里,惊碎了湖里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是上弦月,我的心也成了月一般的上弦心,因为都缺了一个角。 这一晚并没有下雨,那一阵雨只不过是眼中的液体的涌动。不知何时起,我习惯了泪水充斥着我的眼睛,更不知何时起,我习惯了用眼泪来洗刷伤心。我想将所有的伤心与失望都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眼泪。 我终于是哭出声来了,在这个湖边的夜里,在一月走后,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哭了,我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也不用隐藏我的失望。 我不敢承认我失恋了,因为我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的月亮永远都将是缺一个角的了。 没有人在意我何为哭泣,也没有人会听见了,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眼泪,所以我要好好的哭一场。 当我以为一月已经回去了的时候,一月却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旁静静地坐在一边。 “想哭就哭吧,哭过之后就好了。” 听到一月的这句话我的眼泪更是激烈了,我趴在一月的肩头抱着一月大声地哭了出来,眼泪打湿了她的整个背。 那个晚上我抱着一月哭了很久很久,一月没有问我为什么哭,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伴着我。 在一月陪我的那一个晚上之后,我仿佛又成为了从前的我,可是周贤语却说我有些不同了,但究竟是怎样的不同呢,他不知道,宁浩也没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