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0章、出蜀(1 / 2)蜀臣首页

战鼓催,声声入耳来。

逼仄的山道上,人命在怒吼与悲鸣中不断消逝。

连老天爷都不忍心看这肢体横飞、血肉飞溅的仓促,从天际外招来了许多彤云,将昭示希望的光芒给遮住,让天地间幽暗了下来。

看似,是想用寒冬时分的纯洁雪花,来掩盖人世间的凶残。

只是未等雪花飘落,安阳县的战事便落下了帷幄。

双军厮杀,最忌后方被袭。

因后方乃将旗与鼓金号令等,一军士气所在。

若后方失守,前军必溃!

纵使孙吴复生,都无法挽回战局。

而州泰为了斩杀或拖住魏延,连身边三百部曲,都让部曲督领去了两军鏖战的前方。仅剩数个传令小卒,如何能抵御关兴领着板楯蛮来袭?

且,论山地作战,号称“巴郡神兵”的板楯蛮,孰可挡之?

更莫说,战鼓雷鸣、士卒喊杀起伏的战场,让他发觉后方有敌来袭时,沉默而来的关兴部,已然距离他百余步。

如此距离,不过瞬息间,板楯蛮便冲锋到跟前。

州泰连调动前方士卒归来,结阵扼守的机会都没有。

我军竟败了........

他心中没有去思虑,为何后方会有汉军在。

亦没有愤恚怒骂,之前探路的斥候,为何没有探到汉军有伏于此。

仅是心有所悟,带着无力回天的悲戚,沉默中拔刃立在将旗下,准备迎接生命的终点。

然也。

他无有想过投降。

其一,他少有大志,以立功业自勉,对随军战死沙场并不恐惧。

另一,则是自从魏武曹操被张绣降而复叛后,曹魏对将率不仅是施恩拉拢,更立下了律法来约束。临阵投降,必累及家门。

恰好,州泰出身大族,门户颇重。

且,他乃使被司马懿越级擢拔,委于重任,若是投降了,结果可想而知。

哪怕司马懿无意刁难南阳州家,荆州各级僚佐便会主动阿谀奉承,尽心打压州家落寞入尘埃中。

战死,兵败之责,便会随着身死而消。

为家中父老及妻儿计,为自身名节,何惜一死邪?

随着眼眸中的汉军,愈来愈近,州泰阖目深吸了一口气。

再度睁眸时,便是满目决绝。

“杀!”

口绽春雷,他提刃猛然冲向前,犹如那扑火的飞蛾。

然而,他却是没死。

督领板楯蛮冲在最前方的王平,见他决死而来,眼眸中闪过一缕异色。

亦然对身侧的部曲督吩咐,“活虏之!”

是故,那部曲督带着十余扈从冲前,配合很默契的,以合盾而击之技,将他死死的困住,再拍倒在地,拧手而缚之。

任凭他目眦欲裂,狂怒而骂,也无人一刀下去避免聒噪。

与此同时,他的将旗亦被砍倒。

那些与魏延部厮杀得如胶似漆的曹军士卒,见后方有敌来时,已然士气大崩。待州泰被俘、牙旗跌落尘埃,皆战心冰消雪融。

或有弃械而投降,或有些挥刃怒吼想与敌谐亡,或有奔入沔水中,想顺流而遁去。

只是他们结局不好。

关兴让王平率军在前,而令句扶率军执军弩在后,狙杀每一个企图逃归西城的曹魏兵卒。

不让西城以及在上庸的司马懿部,得知此地消息,乃他的本意。

不然,他亦不会蛰伏如此久,一直待魏延都身先士卒了,才率军杀出。

“贼败矣!”

浑身浴血,兀自奋力突前的魏延,骤然觉得前方压力一轻。

心中奇怪下,昂头目视战场,见曹军牙旗已然不见,便驻刀而立,随手抹了把脸上黏糊糊的鲜血后,捋胡纵声大笑。

他已有许多年,未有如此畅快淋漓的执刃突前,决死而战了。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无需魏延吩咐,汉军各级将率,便吼出了瓦解曹军最后一丝斗志的口号。

随着越来越多的曹军士卒,无奈束手就擒,此地的战鼓亦归于寂静。

因而,正想趋步向前,去好好夸赞关兴一番的魏延,骤然止步。

他听到了,后方的战鼓声声催,隐隐入耳来。

亦倏然想起,后方的郑璞仅被他授予了五百士卒,却要拖住申仪所领的三倍之敌。

“你留于此地,收降俘虏。”

侧头对着部曲督嘱咐一声,魏延拔出插入土壤的战刀,转身大步而去,昂扬作声,“左军将士,随我前去诛杀无义贼子申仪!”

“诺!”

整齐的哄然应诺声,震得沔水都不由泛起涟漪。

约莫六百余将士,随行在魏延身后,犹如一条蜿蜒下山的蛟龙,拖着长长的身躯,以千军辟易的气势,昂扬疾奔而往。

事实上,他们若来得晚些,恐怕郑璞便无力回天了。

申仪所领的士卒,命为曹军,实为申家部曲。

每一人的家眷,都是申家的佃户,皆是被安置在魏兴郡各县内,生死亦然掌控在申仪心念之间。

得知援兵已至,士气大生,是故人人奋勇向前。

而郑璞不过五百士卒,且不是本部兵马。

兵不知将之下,很难做到如臂指使。

且,既然要为魏延据后,为了避免申仪别遣军士通行,郑璞不得不放弃依着山体结阵,选择塞道而战。

本来就兵寡。

横断山道而铺开列阵,更是捉襟见肘,军阵连纵深都无。

待申仪率兵赶至,双方短兵相接不过一刻钟,郑璞的防线便岌岌可危。

唯一可幸庆的,乃是拜魏延昔日善待麾下的干系,这些兵卒甚是精锐,人皆不畏死!

且张嶷颇为勇猛。

立在众将士前方,手执刀矛而战。

以寸步不让的勇烈,鼓舞着士卒们,刀刃临身而面无异色的勇气。

郑璞亦亲战了。

并非是奋勇突前,而是与乞牙厝等二十余扈从护卫下,抵御着已然突前到将旗前的曹军。

甚至他偶尔的偷空一瞥,亦能将申仪的面容,辨认得一清二楚。

然也。

不足三刻钟,督战在后的申仪,便随着前驱来到汉军将旗前二十余步。

战事之危,不言而喻。

不过,几乎胜券在握的申仪,脸庞之上却是半点喜色都无。

反而阴郁无比,双眸几欲喷火。

这部汉军的抵御,太顽强了!

让他战死了近三百部曲,方将战场隔断,突到将旗前。

且看这些汉军,于兵力悬殊下,都死伤惨重了,竟也没有士气崩溃或伏地投降!

想尽数诛灭,尚要再付出不少人命。

彼那魏文长,不过一粗鄙部曲出身,竟能有如此军容森严邪?

申仪有些讶然。

亦然泛起缕缕忧虑。

攻破此处的汉军,他还要奔去魏延的本阵,与司马懿的援军前后夹击。

届时,不知还要战损多少部曲。

唉........

暗自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申仪收拾心情,继续督战,且打算让部曲督领亲兵而前,将那汉军将旗砍了。

然而,他尚未出声,便哽咽在喉。

乃是被一记昂扬的咆哮,给堵住了。

“魏延在此,孰敢决死一战!”

率军从远处奔来的魏延,人未到,而音先至。

让此处的汉军,闻声便猛然迸发了一阵欢呼,各自靠拢彼此依托,免得倒在获救的最后一刻。

但他们有些多虑了。

申仪并没有让部曲奋发余勇,将这些摇摇欲坠的汉军士卒,彻底击溃,好迎战即将到来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