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先前离开客厅后,去了自己的卧室。
正如他告诉明音的那样,他刚刚正在整理房间。
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零零散散地放置在橱柜旁。
他撩起遮到眉毛下方的符纸,食指指腹轻轻磨蹭了一下已经干透的墨痕,透过符纸看着室内灯投下的光。
在房间里也有很多小妖怪。
圆球形的,有头有脚的,在空中飘浮的,在地上蹦来蹦去的,从他光裸的脚背上跳过,冲出窗户,下坠之后又飘了上来,汇入群落,往天边浮去。
织田作半蹲在榻榻米上,又索性盘腿坐下,从一堆杂物中取出之前摆在了最上面的照片。
这是他坚称自己见过彼岸住民的原因之一。
一张拍摄于6年多前的灵异照片。
红发少年木着一张脸,头上夹着一个嫩黄的毛茸茸小鸡仔头饰,正往空无一物的身侧看。手腕处的衣物有被什么攥住的褶皱,强行摆出了一个V字手势。
画面中空无一人的右方有谁在。
但是,想不起来了,也完全看不出来。
他先前第一次与五月七日提起这件事时,只是突然想起了这张照片,然后想着,要找到才行。
所以今天才难得地待在这个只是用于睡眠的地方整理东西。
当然,他的私人物品真的是少得可怜,除了衣物之外更是没多少,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就听到了敲门声,于是先放在了一边。
可刚刚和五月七日说起这件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这张照片是和谁一起照的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忘记的?
为什么会忘记?
他清楚地记得这张照片曾经是被他放在随身携带的钱包夹层里的。
直到他第一次吃现在常去的那家西餐屋的咖喱时,不小心把咖喱沾到了钱包上。
在钱包清洗干净、去除异味之前,他暂时把照片保存在了租房的抽屉里。
之后,因为新工作逐渐踏上了正轨,刚开始每天都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琐事要忙,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要把它再取出来。
这些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同时,他也确信,直到他把照片从钱包里取出来为止,那张照片在他眼里都仍然是完整的,他也记得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谁。
是因为他逐渐长大成人了,才变得完全无法看到了吗?
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这种说法。
「看见」的能力有可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退化。
但大概和这个无关。
织田作之助虽然天生拥有驱邪的气场,本身却是个完全没有灵感的「一般人」,自然不会被“灵感退化”的自然规律影响。
现在,他双手拿着照片的两边,仔细端详着。
右边仍然是空无一物。
照片依旧是不完整的。
“也就是说,并非是灵视能力的问题吗……”织田作排除了一个可能性。
他走进客厅,“五月七……”
“嘘。”
少年唇齿间发出了这样的气音。
黑色的印记蔓延上了手背和脸侧。
他希望自己当作没看到。
自从决定不再杀人后,生活逐渐变得按部就班起来。
因此,从未见过的事物就显得如此特别,戳刺着脑神经,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传导而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话语。
总感觉,快要想起来了。
【下次遇见的话,请他吃吃看吧。】
比如,他想起自己当时第一次吃西餐屋老板做的咖喱时,心里浮现的是这个念头。
“五月七日,你吃得来咖喱吗?”
“嗯……?嗯,可以的。”
明音在洗手池前用水流冲刷着手和脸,安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但黑雾还缭绕着。
织田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术式失效,把符纸取下,揉碎销毁之后,扔进了垃圾桶。
受织田作的邀请,明音(和幽灵舍友)一起,被他领着,去了他喜欢的西餐屋吃午饭。
是一家比较偏僻的小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哟,织田酱,还是老样子吗?”老板一手拿着锅铲,翻炒着菜料。
“是的……”织田作拉开吧台前的椅子坐下,“五月七日,你看看菜单……也有不辣的口味。”
“哦呀,真少见啊,带着别人来了……织田酱的朋友其实很少的啊。”
“哈……”织田作对老板的说法不置可否。
明音看着菜单,特色菜就是激辣咖喱。
他其实不太能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