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嘉忙道:“可不敢胡说。”便探头出去瞧瞧外头有没有人:“如今主子娘娘与班姐姐都犯着这个忌讳呢咱们可不敢开这等要命的玩笑。”
百合茫然无言。
施阿措也擦了脸坐在妆台前重上胭脂水粉:“要我说,说那等诛了心的话的人都很该下拔舌地狱!主子娘娘平日里怎么对皇爷的咱们都看着竟也有人胆敢说这样丧良心的话!”
玻璃便对百合解释道:“你不闻如今宫中的流言乎?”
原来深宫寂寞,因此每朝每代的乱事都不断:有嫔妃与太监、侍卫私通的,有嫔妃、宫女之间磨镜的有太监宫女之间对食的不可胜数。汉武帝陈皇后与女巫楚服变装行夫妻之事的故事早就广为流传,而前朝故海陵王的昭妃蒲察阿里虎与其侍婢胜哥也有这样的故事,并因此被完颜亮赐死。正由此说明,历朝历代的皇帝对于这种事情都是绝不容忍的。
可是皇爷自登基之后就忙于国事对待后宫不大上心,后宫嫔妃长日无事,自然与对脾气的嫔妃来往得多些渐成姊妹的样子。
班虎儿是先帝太和二十九年被选进宫里去的,因为在同一批人里面貌最普通常年不得宠幸,几被宫人欺凌。臧皇后向来温和公正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出现可是她能管得了一次管不了两次,总不能硬逼着奴婢们去殷勤侍奉一个没有宠爱的嫔妃,因此就多加照拂几分意图让班虎儿的日子好过些。
谁知道班虎儿此人真的是个淳朴厚道的农家姑娘经臧皇后调理后越发温柔懂礼臧皇后不免对她偏爱些。天长日久,就带着她出入理事,渐成了个心腹的样子。
眼前也不知道哪里作兴起来的一股子流言,竟说起来皇后、贵妃、班虎儿等潜邸熟悉些的旧人之间有什么与前代陈后、楚服之间相同的磨镜旧事,惹得人几欲羞死。臧皇后为了这个事往养心殿和长乐宫跑了好几趟了,更兼这等阴私事,辩驳都不好辩驳,以至于如今这些人深居简出,只等流言消弭。
沈令嘉笑道:“还有人说我与你有什么……”她掩着嘴儿笑了起来。
施阿措低声道:“我总疑心这是新进宫来的小闺女儿们说出来的话,要不然怎么别的时候都没事,偏大选才罢,这种捕风捉影的话就流传出来了呢?”
沈令嘉亦道:“我也疑心呢,像这种直指名声的流言,动摇的是皇后等人的根基,我总疑心说出来这种话的人是意在后、妃等高位呢。”
施阿措疑惑道:“莫非是戚秉棻?今次进宫的秀女里,她的身份最高。”
沈令嘉摇头道:“本朝从没有过嫔妃扶正的旧例,我以为是宫外哪一家的贵女传出来的话,想要做继后呢。”
施阿措道:“已有太子了,她这个继后做了又有什么意思?她就真个能将小爷扳倒,把自己的儿子扶成太子么?”
沈令嘉道:“若真如此,则宫外大臣们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了太子是国之储君,岂是能够随意废立的?况且既然意图后位,则必定是图谋太子之位的了。一个闺中女儿也断然没有这等能耐把这种要掉脑袋的流言传出来,想来是朝中哪一家大臣与臧家不对盘的,想要自家女儿做皇后也说不定。”
她继续深思道:“与臧家不对盘也罢了,只是臧家的老太爷是顾命大臣,先帝临去之前亲口托了这位老亲家照拂皇爷的,臧家这些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为皇爷效力。与他们家不对盘,又使出来流言这等不光会损害主子娘娘的名声,更会损害皇爷的名声的手段,我害怕这一家与皇爷也不对盘呢。”
施阿措恍然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年末的时候太原郡公秦家下狱的事?”
沈令嘉亦恍然道:“若是开国的勋贵动起这样的想头来,那倒也说不定了!”
施阿措急道:“今年才进宫来的秀女里必定有他们的人,要不然这种话不能够传得满宫皆知,况且宫里有了这等流言,他们万一心狠些,再往宫外去传这等流言,则皇后娘娘还有活路么?”
沈令嘉亦道:“勋贵们只怕还没有与皇爷撕破脸,不然他们传的就不是磨镜这样不痛不痒的闲话,而是今上失德这种直中要害的话了。况且要往宫外京城之中去传有害皇后娘娘声誉的话,那不是好收回来的,恐怕会把臧家、皇后娘娘得罪死,皇爷焉能饶得了他们?依我看,他们只怕还没有往外头说只是他们两方斗法,终究是苦了主子娘娘。”
她即刻整理衣冠道:“不论皇后娘娘知不知道她这是无妄之灾,咱们都不能够袖手旁观的,受人恩泽,不能不报。我现托着才进了位,拜谢主子娘娘的名儿过去找她一趟,你去不去?”
施阿措道:“我也去,今儿司灯司的闲事也有几件,我就说我去找她报事儿的就是了。”
她们两个叫来了车马,迎着最后一缕余晖往长秋宫去了。
长秋宫里,臧皇后正在大哭:“我的心,合宫上下哪个不知道!如今倒有这样的闲话传出来,我不如去死了罢!”
严嬷嬷亦在旁边淌眼抹泪:“娘娘别伤心,总都是那起子小人嫉妒娘娘得皇爷爱重的缘故,娘娘休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是好玩的。”
春水的脾气要更暴躁一些,怒骂道:“平日里拼了命的往长秋宫挤,如今倒一个个变成了缩头乌龟了,连曹娘娘都不来,白受了娘娘那么些恩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