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听韵也看见了,大叫一声:“别动!” 笛帆握着那东西真的没有再动,准确的说,他完全不相信她家里会有这种东西,一时僵住了。 一看他的表情,韩听韵便知道他误会自己了,忙指着他手里的东西:“你别乱想,你打开看看。” 笛帆抿唇看她一会儿,手这才伸上来,把盒子塞进去的部分抠出来。 入眼是红色的薄本子。 他愣了一下,把它拿出来看。 中国工商银行活期一本通存折。 “……” 韩听韵在他匪夷所思的表情下松了口气,解释道:“这个冈本盒子明显是假的,你仔细看看。之前我同事过生日,我送她一包整蛊糖,外表是七度空间,后来我过生日,她就送了我这个假冈本……” 说出来她像是也有些不好意思,怕他不相信,眨眨眼道:“不然我给万妮打个电话,让她把订单截图截过来?” 没等笛帆说话,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问道:“你不会以为这是我用过的吧。”眉宇微皱,声音带着质疑,仔细听还有些委屈。 “不用。”笛帆沉沉开口。他闭眼,伸手捏了捏眉心,把手里让人糟心的玩意儿随手扔到一边。 头疼。 真如季舒尔抱怨过的那样,女人真是让人头疼的生物。 在假冈本里放存折,这究竟什么脑回路? 像是看懂了他的表情,猜透了他没说出的话似的,韩听韵在他抬眼后看着自己颇为无奈的表情里,好脾气地解释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一家里进贼,贼总不会偷我卫生巾吧?” 笛帆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便听韩听韵自己又啊了一声,想到什么似的,闷闷道:“也可能是个临时来大姨妈的女贼啊。” “……” 琢磨了一会儿,韩听韵想,她还是不要把存折放在卫生巾里的好。 没一会儿她看向笛帆:“你信不信我说的?”那表情,仿佛笛帆敢说不信,就让他今晚光着身子裸睡在沙发上,还不给被子盖一样。 笛帆嗯了一声,又点头看向她:“我信。”末了,在韩听韵看不到的地方,他表情似笑非笑,然后叹了口气。 女朋友的脑回路,比他发病时出现的幻觉还要令人费解。他也只是在镜子里看到另外一个活动的自己,看到马路变成海水,像是要慢慢淹死他过而已。 误会解除了,但他的心情又变得非常糟糕。 无论他怎么调节,心里都像压了一块重如千钧的石头,压得他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韩听韵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渐渐发白的嘴唇,还有不对劲的神情,吓了一跳,忙扶着他到沙发上:“你先坐下!”话音刚落,手腕蓦然被他紧紧攥住。 力气非常大,攥得她手疼。 “我去给你倒水,顺便给你拿……”韩听韵话还没说完,笛帆倏地松开了她。 她连忙动作。 笛帆这是典型的惊恐发作。 倒完水,她先端给笛帆喝,然后跑到卧室蹲下身翻箱倒柜,可算找到一款能短暂使精神平静下来的药。她怕笛帆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事,认出药来,又去找了一块糖剥出来。 镇定地走到笛帆面前,她将糖和药片塞进他嘴里:“把糖用水灌下去。” 笛帆俨然难受极了,没去想为什么,含住药,便仰头一阵猛灌。 想是不愿意被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他说了一声“别管我”,声音发冷,冷到让人打颤,之后将头埋向沙发里面。 韩听韵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之后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把被子拆开给他盖住。 像是安抚一般,她俯下身,将滑下来的头发拂上去,轻轻在他侧脸上印了一吻。 笛帆闭着眼,眉头紧锁,剧烈喘息着。 韩听韵心里难受。 她在医院治疗过那么多病人,在看着他们服药后艰难忍着身体和精神上的不适时,都是比较冷静。可现在,她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好一会儿,笛帆开口:“晚安。”声音依旧能叫人听出他的难受,不过似乎好了很多。 韩听韵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不想让自己看着他。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犹豫地看他好一会儿,轻脚走进了卧室。 她把门开着,没有关,躺在自己床上小声呼吸,仔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被子隆起来的巨大弧度,像是她一旦听见大动静,就会一骨碌翻起来冲进客厅里一样。 大概半个小时,韩听韵才听到笛帆翻了个身,给自己重新盖好被子。 情况应该好多了。 她松了口气,也动了下僵直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出了很多汗。 踢开被子一点,凉气灌入身体,让她呈大字型倒在床上,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舒服。 但还是好热,她有些犹豫是否要开空调。 笛帆之前一直在发抖,似乎很冷? 想了想,她最后没开。 这个晚上,温度非常得高。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再醒来时被热醒的,身体发黏。 这么热,笛帆一定也受不了…… 想着,韩听韵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又往沙发偷偷看了一眼。不过灯已经全关上了,黑漆漆一片,她连沙发都分辨不出来。 然而她刚下地,就听到屋里不知那个屋传来的奇怪的动静。 她吓了一跳。 夜晚总是让人容易思维灵活,她下意识想到了贼。还是那种来偷钱财,结果临时来了大姨妈,要偷她卫生巾的女贼。 “笛——”顾不得那么多,她想喊醒笛帆,然而刚吐出一个字音,便听到趿拉拖鞋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在干什么?”笛帆恢复原样的嗓音蓦地响起,黑暗中带着一丝倦意和慵懒。 韩听韵这才清醒了一些。哪儿有什么女贼,是笛帆从沙发坐起来了而已。 “你闭上眼。”韩听韵道,“我要开灯了。” 两秒钟后,啪得一声轻响,屋子骤亮。 笛帆微微眯着眸子,然后缓缓睁开,适应了灯光,就看到韩听韵嘶了一声,一脸“我要瞎了”的表情捂着自己的眼。 她自己还怒道:“我靠我要瞎了!” 笛帆被逗笑了,伸出一只手放到她眼皮前面:“这样呢?” 他的手掌宽,留下的阴影刚好够遮住韩听韵的眼。 韩听韵在他手伸过来时就下意识放下了自己的手,之后在他掌心下眨眨眼,好半晌才适应了强光。 笛帆收回手,心里一动。她的睫毛刚才一动一动,不停撩拔着他的掌心,让他心里也有些痒。 韩听韵身上穿着红格子白蕾丝边的睡衣。 她头发乱糟糟的,五官未施粉黛,干净清纯。 她又有些困了,打了个瞌睡问他:“你是不是热到了?我开空调吧。” 笛帆盯着她,吐字清晰:“我冷。” 韩听韵倏然把眼睛睁大了一些,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她打量几眼笛帆,见他还穿着那身便装,但又由于沙发太小了,他翻身的时候不自觉地将衣服带动,如今是一副衣冠不整的形象。他的表情虽然比惊恐发作时好些,但依旧显得憔悴,眼睛都那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淡然得像是无声表达着什么,但又像什么都没有表达。 韩听韵心里一软,有些母爱泛滥:“那。” “你跟我挤一挤吧。”她指了指自己的大床,这张床是她唯一没有亏待自己的东西,为了睡的舒服,当初没有买便宜的。 “真的可以?”默了几秒,笛帆沉沉地看向她。 韩听韵点点头。她是真不觉得两个人会发生什么,毕竟笛帆今晚的精神很不好。 她直接扯过笛帆的袖子,把他整个人推进了自己的床里,厉色道:“快睡吧。”说完还贴心地给他盖了盖被子。 然后她绕到另外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一进去,她的脚就不小心碰到了笛帆冷冰冰的腿,凉得吓人,但又是……那么舒服。 两人盖同一条被子,她暗暗思考着怎么才能矜持地享受身边这个冰袋供冷,突然就被笛帆一只胳膊搂住了。 笛帆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接着,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动作轻柔得仿佛怀中是个易碎品。 他一只手搭在她胸下,一只手搂在她腰上,身子也贴住她,感受着找到港湾般的暖意。 韩听韵也觉得好凉快。 这大冰炉子简直比空调还管用啊! 不过,身上的热度得到释放,她的心脏却跳得愈发铿锵有力,震得脖子、小腹都能感受到心脏的搏动。 她睁着眼,没一会儿听到身后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韩听韵的心突然变得很踏实,像是多年来心里的洞突然被人填补了。 好一会儿,她轻轻动了,从枕边拿出手机。 笛帆这回睡得很沉,没被她吵醒。 从他近在咫尺的脸上收回目光,韩听韵悄悄转头,点开淘宝。 搜索“整蛊糖果”。 假冈本那件事给了她很好的启发,她想,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笛帆,自己买的是怪味糖,然后在里面混一些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