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皎皎的这台戏还未唱至一半,那千岁爷王公公便寻来了这明月楼。楼里店主和小二并不敢阻拦这位主,只紧紧跟着,瞧了这伙人,凶神恶煞上楼去。
“人呢?”尖细嗓音从雅间外传来,使人一听,便晓得是谁到了。
“就是这间!”这雄浑的声音,显然是前头的大汉了。
雅间的门今日遭遇不幸,三番两次,被人粗暴推了开。
“是哪一个,要保下咱家的人啊?”那王公公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才要显摆威风,待看清了桌边坐着的人,却是面色陡然一变,直要往地上跪。
跟着他进来的人,不明所以,伸手就扶住了他:“千岁爷,您这是……”
王公公这才反应过来,他见陈烺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到底是在宫里伺候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何不懂他的意思,赶紧转身,叫那帮子人都出去,又亲自阖上了门,这才对着陈烺跪下,口中呼道:“老奴不知是靖王殿下驾到,还请殿下恕罪。”
陈烺似笑非笑,指尖捏着颗荔枝,却不吃,只来回揉捏着,看地上头也不敢抬的王公公,他说道:“王公公,好久不见呀,看样子,您在这越州城里,过得倒很是潇洒嘛。”
王公公惶恐道:“不敢,托殿下的福。”
“不敢?”陈烺哼笑,“你连民女都敢强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王公公伏得更低了,口中直呼冤枉:“殿下,老奴并未做那等强抢之事啊。”
“你还敢说你没做?”陈烺微微眯眼,“人都从你府里跑了出来,你还狡辩?”
王公公磕着头,喘了气,说道:“殿下,老奴真的没有强抢民女,老奴遇见巧娘时,她正沿街卖唱,老奴遣人去问,也告知了她老奴的身份,她是心甘情愿跟我进府的。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元月晚不肯就此放过他,逼问道。
听见女子的声音,王公公稍稍抬起些头来,才堪堪瞧了元月晚一眼,便被陈烺斜眼看了。他慌忙又低下头去,喃喃着:“只是……”
他着实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干脆转移道:“的确是那巧娘半途反悔,拿了老奴的银子,却又想从老奴府里溜走,殿下,您说说,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回却是元月晚冷笑一声:“你使了银子,就能那般作践人么?你那般作践人,还不许人跑么?王公公,你这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你!”王公公被元月晚这般逼问着,不免气愤,抬起头来,直视了她,“好你个小女子,牙尖嘴利,蛮不讲理……”
“王公公,”陈烺捏着荔枝的手,落在了茶桌上,“本王的表妹,也是你能随意指责的吗?”
“老奴不敢。”王公公再度惶恐,心里却不知是怎样地愤恨呢。
“王公公,旁的本王已不想再多说,这样吧,本王给你个选择,一是舍了那女子,任由她去,本王可与你些银钱,以作补偿;你若是不依呢,那咱们就去见官,将你这几年在越州城的所作所为,好好说道说道。你觉得,”他微微一笑,只是那笑,丝毫不达眼底,“该选哪一样呢?”
傻子都知道,该选前者,更何况是王公公这个人精呢?他眼珠子一转,当即便匍匐在地,口中称道:“老奴不敢,一切但凭殿下做主便是。”
陈烺这才笑了:“王公公果然是个明白人。”
待王公公离去后,雅间内只剩下元月晚和陈烺二人,陈烺便问元月晚道:“如何,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元月晚陪着笑:“殿下亲自出面,臣女自然是满意的。”心里却嘀咕着,堂堂一个皇子,一个王爷,当着一个已告老还乡的太监,却还是要看脸色行事。唉,都说打狗看主人,即便是那主人都已经归西多少年了,那狗也还是打不得的狗。
瞧得出她是在阳奉阴违,陈烺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嘻嘻笑了,凑近问她道:“那,我既出手帮了表妹这么个大忙,表妹又要如何报答我呢?”
他神情悠闲,似在开玩笑。
元月晚往后坐了坐,清了清嗓子,说道:“俗话说,施恩不图报,你这样,未免也太失了些品格吧。”
陈烺却不以为意:“胡说,我施恩就图报,不然我施什么恩?吃饱了撑的?”
元月晚稍稍沉吟,替他做主:“那你就当这一回是吃饱了撑的吧。”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啊。”陈烺笑,手中折扇一敲桌子,“这样吧,我初来乍到这越州城,听说那明镜湖风光甚好,不如你明日陪我去游湖,权当谢礼了。”
元月晚拒绝得甚是干脆:“我不去!”
不等陈烺再开口,她又挑了娥眉,理所当然道:“再说了,前些时候你吃了我的那些好昙花,便当是我的谢礼了吧。”她一摊手,“这下,我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谁也别再找谁了吧。”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就要走。
“等等。”陈烺也站了起来,扇子一抬,便挡住了她。待元月晚看向了自己,陈烺这才继续说道。“你这笔账,算得不对。”
“哦?”元月晚微微睁圆了些眼睛,“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