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白疾言道:“毛成昊我手下留了情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秋风似有顾虑,低着头小声说道:“是…是您义兄倪大人… 今日大人您走后没多久,倪大人便去了昭狱。大人您别怪我粗心,我也是以为倪大人去昭狱许是审问别的案子,就没留意。后来约摸一个时辰,昭狱里就来人说毛成昊死了。”
言若白皱眉道:“用了什么刑?”
秋风如实回答:“听昭狱里的兄弟说,倪大人先时只是鞭打,后来就直接挑了毛成昊的手筋脚筋。倪大人走后不久,毛成昊就咬舌自尽了。”
言若白的声音里夹杂着怒火:“毛成昊好歹出身有爵之家,挑断他手筋脚筋,他如何还会苟活于世。”
秋风挠挠头:“大人的意思是… 倪大人是存了故意杀掉毛成昊的念头去的?”
言若白思索良久,缓缓道:“大哥… 有义父在,他不会这样大胆。他一向手段残忍,许是这次下手重了吧。”
秋风忙附和道:“大人说的是。其实毛成昊卷入工部案,本也活不久了,大人不必生气...”
言若白点点头,问道:“他有没有招什么?”
秋风道:“毛成昊在手筋脚筋被挑断之前,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袁立和袁夫人的命令,他只是听令行事。”
又是袁夫人,看来…此案幕后的黑手不一般。言若白正低头沉思,只见倪蕃卷着一身寒气踏进了他的书房。
倪蕃笑着问道:“这么晚了,二弟也才回来?”
言若白冷冷回道:“大哥如此辛苦,弟自然不敢犯懒。”
说也奇怪,倪蕃明明是刻意来到言若白的房间,却只问了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道:“那便好”,就离去了。
秋风不解,问道:“大人不问倪大人私审毛成昊之事吗?”
言若白微微有些疲乏,闭上眼缓缓道:“有些没有意义的话,还是放在心里的好。”
只不过面上虽如此说,他心里却还是起了疑心,总觉得倪蕃此次不是为了抢功这么简单。
秋风见言若白有些疲乏,便轻手轻脚走了出来,轻轻将门掩上。只是才走出没多远,便见到倪蕃站在廊下向他招手,秋风不明所以,便走上前行礼道:“倪大人,有何吩咐?”
倪蕃似是随口问起:“你跟了二弟多少年了?”
“我是言府家生子,从六岁就跟着我家大人了。”
“二弟这般年纪还未婚配,可曾向你提起,有无意中人?”
秋风有些不解,心想到:倪大人你不更是高龄未娶,但尊卑有别,他只答道:“我家大人行事,我如何得知。”
倪蕃倒也没有追问,话峰一转,又问道:“你家大人待你这般亲近,怎得近几日查案都不曾带你?”
秋风有些不悦,皱眉问道:“倪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备马和大人回国公府了。”
倪蕃靠在廊中的柱子上,似笑非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作为长兄想提醒一下,锦衣卫私带涉案之人踏入查封之地,多有不妥。”
秋风虽不知此事,又性子蠢直,但始终将自家大人教诲记在心中,他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卑职替我家小公爷多谢倪千户,夜深了,国公府上下都还等着,卑职告退。”
秋风礼数周全,转身便走,空留倪蕃独自在廊下愤恨。
国公府,小公爷,千户...
秋风看似无意,实则字字强调他与言若白身份上的天壤之别。他虽是锦衣卫指挥使纪辰纲的义子,又是千户,但他只是孤儿,没有任何家世背景。而义弟言若白,虽然表面上从不与他争什么,但无论是义父还是皇上,最信任的永远都是他。
倪蕃袖中的拳头逐渐攥紧,明明是他先奉旨查封袁府,可皇上听了袁府灭门的事情,转眼就下了圣旨诏书让二弟全权负责。
若是二弟破了这连环大案,再凭着他父亲的诺大权柄,只怕用不上入夏,便会高升三品了罢。
虑及此处,倪蕃猛的一拳砸向柱子,那柱子登时裂开几条鲜明的缝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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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言若白未着官服,穿着一身青绿竹绣锦锻,孤身独骑从国公府出来,一举一动都散着贵气。
他还未到北镇府司,远远的便看到清欢在等了。
言若白嘴角微微上扬,满口的嫌弃,“真是麻烦”。但口上虽如此说,手上却又抽了马一鞭加快速度。
见他在北镇府司门前下了马,清欢立刻跑上前,满脸堆笑:“大人,您今日约了烟雨布庄掌柜。”
言若白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竹绿素衣长袍,冷冷道:“我记得。”
清欢立刻笑道:“那我和大人同去,也好给大人做帮手。”
不知为何,言若白觉得她那身衣服有些刺眼,便脱口而出:“你是怕之前的伙计认出你来,所以未换女装?”
清欢愣了一下,大人…这好像是第二次提起女装的事了…
她打趣道:“大人,您就对我的女装这么感兴趣么?”
言若白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他别过身子,回身将马交给看门的锦衣卫,绕过清欢,大步向布庄方向走去。
清欢倒是颇有兴致,一路小跑着追上来。
言若白脸羞的通红,暗气自己方才的失态,想着补救,便转而问道:“你那小跟班这几天怎么没跟着你?”
清欢不以为意,便道:“武译么?我担心府里不太平,留他在府里保护我娘了。”
言若白点点头,又道:“你爹的案子不是表面那般简单,现在看来前几日杀你的那些黑衣人,未必是因为你查出袁府尸体之谜。你功夫那么差,平日若不带他出门,自己要小心一点…”
清欢有点吃惊,“大人… 您这是关心我?”
路边的小摊上叫卖声不绝,时不时有三两孩童横冲直撞的跑来跑去。
许多年了,言若白第一次感受到这闹市的烟火气,心里觉得有些异样。他侧过脸看了看清欢,心中虽有万千情绪,终不知如何开口,只简单答道:“朋友间的关心罢了。”
清欢闷头道:“朋友,原来大人把我当作是朋友了。”
言若白听着她的语气似有不满,刚想问她,又见她抬头看着自己笑道:“我还以为… 以大人您的脾气会交不到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