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64.借刀(1 / 1)摇滚王妃首页

64.    夜已深了,廊下又漆黑一片,根本瞧不清人脸。秦慕扶着栏杆,使劲揉了揉眼,惊异地发现那个抱着姜婉华的男人并不是她老公沐王瑾,而是……    “……小叔?!”秦慕惊讶低呼。    阿川抬头瞪了她一眼,继续垂下脸去与姜婉华倾诉低语。青竹拽着她的袖子焦急万分:“夫人……怎么办?”    秦慕瞪直了眼一脑袋浆糊。只见姜婉华一改方才的凶狠,满脸柔情的深望着阿川,急切地同他说着什么。阿川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与此同时,暗中伸出一只手来,偷偷给秦慕打着暗号……让她赶紧走。    秦慕瞧清楚了,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去,直退到回廊另一侧,拽着青竹咬牙低语:“快跑!”    两人趁着姜婉华一副心思全放在阿川身上半眼也不往她这边瞧,提起裙子撒腿跑了。    ……    姜婉华被接了个正着,惊愕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半分损伤。心中郁愤回身便要呛声指责,在见到阿川的脸时蓦然定住:“是你……”    许久未见,当真是太久了。久到她的记忆中几乎已经模糊了他的容颜。此刻瞧着他,皎皎月华之下俊挺的鼻,优美的唇,低垂的眼,他竟然不避男女大嫌轻揽着她的身子……姜婉华觉得恍若隔世一般。    阿川将她小心地安置好,默然不语地欲抽回手去,被姜婉华一把拽住,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殿下……何故至此……”    画月急匆匆地绕过回廊赶了来搀扶她,姜婉华不肯松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阿川没有强挣,余光扫到廊中的影子还未离去,心里有些焦急,面上冷若冰霜,轻声道:“夫人,数月未见,别来无恙。”    ……    这一声夫人唤得她心口抽痛。姜婉华也扫到廊中那抹黑影顿时明白了,不由苦涩冷笑:“如今她已经嫁给了你亲哥哥,成了你的嫂子,殿下仍念念不忘,就不怕筠殿下知道了拈酸吃醋么?”    阿川面色毫无波动,手抽不回来,也不强挣,只淡然道:“如今夫人已为沐王侧妃,此刻仍抓着孤的袖子不放,就不怕夫君得知怪责与你么。”    姜婉华咬牙,心头刺痛,手却半分没有松开紧盯着阿川吴伯无波无澜的面容。画月看着心急,轻声劝道:“小姐……这个样儿若让宫人撞见实为不妥,小姐……”轻轻撕扯她的手,姜婉华横了心就是不松手,反而逼近上去直问到他脸上:“殿下飞身相救,臣妾感激涕零。但想必殿下其实要搭救的不是我,而是怕我借刀杀人,害她受责吧?这番情真意切人家可领受得?”    阿川低垂着睫毛并不看她,轻声道:“借她之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夫人果敢一如往昔,孤敬佩。”    “……”姜婉华抿唇忍怒,眼里却不争气地泛起一丝泪意。她紧盯着他不为所动的脸,长缓了口气,有些哽咽,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若他降生,我父亲将避无可避,再也无法与皇子内斗中置身事外。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阿川虽没再抬眼去看,也知道秦慕还没走。腹诽这个傻子怎么还戳在这儿,又见姜婉华当下一门心思全放在与他纠缠不休上,只得借势微微调转身形挡住回廊方向,终抬了眼去瞧她。二人四目相对,如此之近的距离,盈柔的目光虽透着寒意,却仍令姜婉华怦然心动。    “何必如此自苦。”阿川轻叹一声,目光与她交缠着,背过一只手偷偷给秦慕打暗号。    姜婉华此刻满心满眼只剩眼前这个男人,哪儿还顾得上旁的。见他不再冷言冷语,颇有一丝垂怜语态中微露,心头微动,眼圈儿便红了:“自苦……是了,我这一生,步步皆是错的。如今得了这样的下场,苦楚也只得独自承受罢了。”长舒了口气,苦笑中泛着泪光:“原本是横了一条心,想借机使自己小产,还能将罪责全推到她头上,这下子也全毁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微微隆起的肚子,似在喃喃自语:“他看得我极严,连睡觉都有四个侍女看着,平日在府中根本无从下手。如今……又失败了。呵……该怎么办……怎么办……”    阿川一心在窥探背后的动静,隐隐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无踪,这才松了口气,一门心思应对起姜婉华来。抬头瞧着画月正抽泣着劝慰:“小姐不要再动这个念头了。小姐初胎小产非同儿戏,若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可如何是好……”    姜婉华冷笑:“不能有孕才好。让他也绝了这个念头,不要再惦记着父亲的那点兵马。我这一生已经全毁了,能生孩子,有什么用!”    “小姐……”画月嘤嘤哭了起来。    阿川蹙眉道:“这些话是将军告诫你的?”    姜婉华冷哼一声侧目看他,那冰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轻蔑,看的阿川如芒在背。    “说来,殿下就不觉得心寒么?”她冷笑一声,“你的亲哥哥抢了你视若珍宝的女人,素来与你交好的兄弟又在你背后暗自捅刀子,殿下与兄弟们真是手足情深,令人艳羡啊。”    阿川不肯放过话中含义追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姜婉华看着他紧张的神色不由笑起来,笑了笑,又好似疯魔了一般,竟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柔声轻道:“你是我心中放不下的男人,我不妨告诉你。父亲事后详查了,火神祭上的突燃大火实属有人蓄意为之,与你那至亲至爱的六哥绝脱不开干系。他娶了一宅的女人,个个身后纽带关联。我这位看似闲云野鹤不问朝政的夫君,其实揣了什么心思,自然不言而喻。”    看着阿川渐渐转为肃穆的神色,姜婉华失声而笑,自嘲道:“算了。个个都装得那般好,誰晓得殿下是不是也在装样子呢。表面上纨绔奢靡,好男色,其实呢……”她的目光渐渐从阿川身上飘散而去,变得空洞麻木,“好男色……呵……好……男色……”她想起当日秦慕那番床帏之事的话来,心头的刺痛已经和麻木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心痛,还是愤怒。    画月在一旁不住地低唤她,阿川见她神志已有些凌乱,且秦慕已然全身而退,此处乃重华宫重地,总有宫人四处行走不宜久留,便嘱咐画月道:“扶你家夫人赶紧回席,她心绪不稳,当妥善照拂。”    画月应着声,忙着搀扶姜婉华起身。可姜婉华神志昏聩,眼神直勾勾地不知看着哪里发呆,画月拽不起她来,急的直哭。阿川伸手搀扶,不由分说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扶住她的肩头,微微躬着背凝视她失去焦距的眼,正色道:“前尘往事已如过眼云烟。华儿,你虽做过错事,但你本性善良,贤淑端庄,若非有人从旁挑唆断不会如此行事。这些我都晓得。”    姜婉华空洞的眼神中逐渐恢复了神采,一道清泪滑下,也不知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无语凝噎。    阿川继续道:“方才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你也全当没发生过。”垂眸看了看她微隆的小腹,“皇子们的斗争若无重大损伤是不会累及内眷的。如今你既已嫁他为妇,就安心做你的沐王侧妃,安稳度日。将军之嘱托我相信也是为了让你明白自己嫁过来后的处境,以免受人蒙蔽而不自知,而不是为了让你身处京畿深府内宅还要替他运筹帷幄。将军的为人你当比我清楚。你今日之举老将军若知晓,不知该如何伤心自责,万不可再行了。”    姜婉华似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这番言语,听起来……好似……真的是在关心她?    不敢信,泪眼朦胧,呆呆地看着他,双手冰凉微微发抖。    阿川往她身后瞄了一眼,见远远几道黑影正缓缓向这边行来,双手在她肩头紧了紧道:“你我此生无缘,非你之过。天命罢了。你我皆失去了一切,我不怨怪誰,华儿,你也当自珍重。晚后的日子还长,唯愿你平安。”最后,他恳切地朝她点了点头,“我得走了。待回了芜阳自会与将军报个平安。华儿,保护好自己。孩子是无辜的,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    朝画月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忙搀扶住自家小姐,阿川松了手,退了几步。姜婉华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阿川伸手止住,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随转身大步离去。    姜婉华伫立在原地,看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任由泪湿面庞,久久不舍离去。    ……    ……    重华宫中,熙王应召往皇帝身边而去,近前礼道:“父皇。”又与一旁的宁王行礼,“二哥。”    皇帝点头,并不周旋开门见山:“朕正与你二哥提及宿主一事。”    熙王心头咯噔一下,躬身垂目看着地面,静候下文。    “自魁巳宿主环洲醒血后,朕已着人全国大力搜查。几个月了却一无所获。你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熙王谨慎应道:“回父皇,魁巳宿主远在环洲醒血,儿臣鞭长莫及。翼北境内已着人反复搜查,至今无迹可寻。而更重要的是……”他微微抬眼扫了下皇帝的表情,“孟熙的锦漆宿主自醒血后便被厉帝布防得极为严密。儿臣多年来埋在那边的斥候一时间全被起了清除得一干二净。连二姐处也断了消息。儿臣近日惶惶不可终日,只怕二姐会不会已经被□□了起来……或者更糟……”    父子三人闻言均沉默不语了一阵。    熙王成功将话题从秦慕身上转移到了别处,再接再厉道:“不过儿臣已经再度派遣了暗卫前去接应。目前已成功潜入二皇子府中,但尚无更多消息送回来。想必若要挣得一席之地尚需一段时间。可儿臣担心,如今咱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可耽误。毕竟锦漆宿主醒血的早,如今已几个月过去了……儿臣是怕……”    皇帝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怕是已经醒了,也未可知。”    熙王沉默了半晌,正色道:“父皇,儿臣有一以进为退之策,请父皇圣裁。”    “讲。”    “如今敌暗我明,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进攻,一探虚实。”    皇帝凝望着儿子坚毅的面容,沉思半晌道:“倘若那宿主当真已经醒了,他们得了灵兽宿主相助势必军力大增,你身子又毁了,再不能以一当百,此去岂非羊入虎口有去无回?风险太大了,阿筠。朕不忍你涉险。”    “儿臣感念父皇垂爱。”熙王躬身谢恩,又道:“儿臣一人生死事小,但万不敢拿十万大军徒做赌注。儿臣是这么想的……”    随近前几步父子三人低语起来。    宁王见皇帝沉思,又瞧了瞧一脸正气的熙王,附和道:“若父皇应允,儿臣愿前去助四弟一臂之力……”    “你是会领兵打仗,还是有勇武过人之力,像你四弟之前一样可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给朕老实呆着吧。”皇帝没好气地斥责道,“在你的地界把个好端端的宿主给弄没了,你自己还脱不开干系,如今添什么乱!”    宁王讪讪地低了脑袋赔罪:“儿臣知罪……”又抬了头辩白,“可父皇,那魁巳宿主真不是儿臣私藏了……儿臣……”    “闭嘴。”皇帝每每想起这事就一肚子火。    皇帝恼了,宁王这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熙王暗自给宁王使了个眼色,聊作安抚。    皇帝沉思半晌,到底还是无法做出决断,叹口气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朕三思后议。阿筠此番上京几时回去?”    熙王道:“回父皇。翼北边陲重地,如今局势颇为紧张,儿臣当尽量早归戍边,以防孟熙领军来犯。本定于太后生辰宴毕便启程北归。望父皇恕儿臣不孝之罪。”    “阿筠心系朝廷安危,何罪之有。”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若有何突变及时来报,朕当调配人马前去支援。北关紧要,就全交给你了。”    “儿臣领旨。”熙王躬身施礼。    皇帝在他肩头重拍了两下。这个儿子太争气,以往对他多有忌惮,总怕他因太过强大而心生不该有的觊觎……而今大敌当前,唯有他可独当一面,以皇子金贵之躯替他戍守边疆,镇守北境大门。实事造物,社稷当重。而他亦相信,即便筠祈当真有剑指东宫之心,在外敌当前的关键时期,他还是会以国为重的。太子尚文怠武,可安内不能平外。于公于私,他现在都太需要依靠这个儿子了。    而另一个……    皇子无奈地瞄了眼一旁的二子。眼神在两个儿子间扫过。一个强健挺硕,英姿勃发;一个肥肠满肚,大腹便便。两项对比之下更是凸显其无用,冷哼一声,责道:“文不擅笔墨武不持刀枪,身为皇子,一方封疆拜土的藩王,不好好打理政务,只争些没用的勾当,以为朕不知道么。”    宁王弓着身子只敢诺诺赔罪。    皇帝冷斥了声,拂袖道:“火神祭上之事,你只捡好听的上表,什么赤鹤通灵显圣奋起护主……都是些没用的废话。赤羽箭爆燃之事却草草带过,是不知还是避重就轻,只想和朕讨彩头?”    宁王汗都冒出来了,埋着脑袋支支吾吾回道:“启禀父皇……那赤羽箭爆燃之事儿、儿臣当真所知甚少……只以为是天干物燥……箭杆又是木制的……当时赤日炎炎,所以才无端爆燃……”    “混账!天下怎会有你这般糊涂的!”皇帝听不下去了,熙王一旁劝道:“父皇息怒。当时我等虽在现场,但轩辕台高高在上,除了阿川无人窥晓端倪。事发突然,待儿臣们疾奔赶上火已大半被扑灭了。二哥自然也不甚了解内情。”    皇帝暼了眼头都不敢抬的二子,忍了口气挥手道:“你下去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宁王俯首诺诺退了下去。    皇帝无奈摇头,让熙王近前半步,问道:“你的陈表朕已看到了。可还有内情表上不便说的?”    熙王低语道:“火神祭上有人蓄意图谋不轨此事儿臣早已洞悉。只是一直无法抓住更有力的证据,也不知何人所为。事后待遣人排查,各处皆撤得一干二净,儿臣无能,没有抓住任何证据,是以,没有再度上表。”    皇帝沉思道:“若按你所思,此局旨在太子,在主祭礼更换人选后却没有罢手……十有八·九,是皇子内斗所致?”    熙王垂头:“儿臣不敢擅自揣度。但请父皇明鉴。”    皇帝沉默不语,在脑海中将儿子们过着数,挨个排除嫌疑。    趁这个机会,熙王暗自扫向席间,却见秦慕不见了。她身旁两个侍女只剩了一个。心头突跳。再寻去,阿川也不见了。一时慌乱的心稍微安稳了些。再向另一旁望去,姜婉华不在席。而眼看着沐王瑾也停杯放著似要起身……心里再度不安起来。    “……阿筠?!”    忽闻皇帝加重了声音唤他,熙王立马回了神:“……儿臣分神了。”    皇帝有些不悦,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抬眼扫向席间,不悦之色敛去,抬手指着他轻笑道:“前几日颇有些你耽迷女色贻误军事的流言传进朕耳里,朕还不信。如今看来这传言也非空穴来风。”    熙王忙压低了身子:“儿臣知罪。儿臣羞愧。”    皇帝摇头,佯怒道:“夫人不过暂且离席,此乃皇宫禁地,还怕有人会害她不成。没出息。”    熙王自讽道:“玄儿年幼貌美,在芜阳时便引人瞩目。儿臣自看得严些,让父皇见笑了。”    皇帝忍不住大笑了几声,抬手让他平身,看着儿子如今一扫往日的阴霾,容采焕发之态,心中多年的愧疚少了几分,忍不住调笑了一句:“确是比你母妃年轻时还要俊俏几分。”    熙王微笑不语。    皇帝提点道:“莫要娇宠得不成样子。”    “儿臣省得。”熙王一面应陈皇帝,一面余光扫向席间。沐王瑾已向大门处走去。心里着急,却找不到法子脱身。    皇帝没发觉他暗中的小动作,敛了戏谑,正色道:“方才提到火神祭上的阴谋,主祭礼一事可有不妥之处?”    熙王心头一动,低声道:“此事早在推举主祭礼时儿臣便觉蹊跷。可当日的举荐宴儿臣和阿川均卧病在床并未与宴。按说,太子坠马昏迷不醒,接替太子位主祭礼一事,想来不是二哥也该是儿臣。最后竟落到阿川头上,儿臣百思不得其解。”    见皇帝微微颔首之态,熙王继续说道:“父皇不若请六弟前来回禀。那日他亲在现场,又曾力荐阿川上位,该是知晓的最为清楚明白。”    “……阿瑾?”皇帝挑眉,颇有些意外。与熙王对视了一会子,扬声叫人。高湛躬身近前,皇帝吩咐道:“去将沐王叫来近前回话。”    高湛躬身应承了下去了。    熙王这才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