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沐王瑾行色匆匆往回走去,一面质问随行宫人:“璇夫人仍在宴上未走?!” “正是。”宫人碎步紧随身后回道。 沐王抿唇忍怒不语。 她明明已经得了消息,为何如此淡定岿然不动,竟没有落入他的圈套?她不去西六堂救阿川,如何上演叔嫂通·奸的好戏?如此一来岂不是白忙活了? 心里到底不信,紧步回到宴中一看,果见秦慕正在侍女的服侍下吃吃喝喝得不亦乐乎。她被两名从南州起便带在身旁的侍女以及择琰环伺着,不远处还恭立着几名宫人,看起来满腹心思都着落在吃的上,半点要去救人的样子都没有。 沐王不禁蹙眉,脚步也缓了下来。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转而朝自家席上看去,这一看险些吓出毛病来。 秦慕是没挪窝,姜婉华倒不见了! 他气得直跺脚,这会子方才那个得了赏钱的宫人端了糖蒸酥酪正往里走,沐王疾步迎上一把拽住他:“夫人呢?” 宫人见是他满脸堆笑:“方才夫人命奴婢去取酥酪,这不正……”往席间一看顿时也傻住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沐王怒斥:“蠢货!” 宫人唬得色变,诺诺赔罪。沐王不由分说便走,急吩咐随行宫人道:“快去遂初堂找楚楼,就说夫人不见了,罢手。”宫人领命疾步而去。沐王行色匆匆往西六堂赶去截她。 秦慕收了通风报信的丝帕没动弹,想是姜婉华等得心焦自己去救他了。这下可好,陷害秦慕未遂,再把他自己赔进去…… 姜婉华……你该不会是老姜荻诚心放在我身边搞破坏的吧! 沐王暗骂不已,心里想着那往生极乐的霸道之处,唯恐他们已做出什么不堪入目之事,加快了步子径直往西六堂狂奔而去。 …… 宴中秦慕完全混事不知,青竹一会儿给她夹口鸭子,一会儿给她送上清露润喉,她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欣赏着各路进献给太后的奇珍异宝大开眼界。不但如此,还有诸公主命妇个个儿珠光宝气仪态万方,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简直赏心悦目加心满意足,根本不知道其他人都忙得忙,怒的怒,急得急……尤其是他男人,此刻陪在皇后身边脱不开身,简直要急出脑淤血来了。 吃了口果子狸,秦慕顿了顿,嚼食物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青竹体贴地询问:“夫人怎么了?” 秦慕细嚼慢咽了番,拍了拍滚圆的小肚子:“……饱了。” 青竹青碧看了眼满桌酒菜基本吃的不剩什么,而别人面前的菜肴均似未动几分,两人相视掩口轻笑。择琰她们身后垂手立着,瞧着她们主仆三人很是听话只是安静地吃喝,一直隐隐担忧夫人又出幺蛾子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回头望向殿门,心里又敲起小鼓。 夫人是很安分,但主子为何一去经时,这么久都不回来呢? …… 殿外,皇后凭栏而立,颔首微笑:“好,阿筠这个衔字用的甚妙。” 姮黎问道:“舅母,姮黎不服。飞檐衔冰蟾……屋檐又没有嘴,怎会叼月亮呢?这说不通啊。” 皇后轻笑起来,目光落在姮黎的一脸单纯上柔声道:“傻孩子,你生在狄部想是疏于汉文诗书。你抬头瞧瞧,今夜明月高悬,这飞扬的檐角与明月叠交,是不是仿若凤凰衔珠?”皇后拉着他的手向空中指望而去。 姮黎很是乖巧地顺势仰望,惊讶的睁大眼睛频频点头:“哦!……果然如此……汉文真是博大精深,姮黎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让舅母见笑了。” “你莫要只跟着阿筠学那些刀枪棍棒。除了武艺,阿筠的文采亦卓然不群,颇有先王遗风。你娘亲也是知书达理的,你尚年轻,当多学些笔墨。你父亲已年迈,今后由你执掌白狄部族,光靠打仗可不行。” “姮黎记下了。多谢舅母纯纯教诲。” 皇后笑声更清亮了。身后下人也掩口轻笑起来。 熙王无奈出言:“是谆谆教诲。” 姮黎摸摸后脑扫:“是该好好念书了……今日在舅母面前丢了丑,回家去额娘必要责骂的。” 皇后不以为意地拉着他的手与他攀谈起来。 姮黎机敏,缠着皇后闲聊,让熙王一旁省着脑子想主意。熙王当然恨不得即刻便瞬移回去,可皇后戳在这里,诗都做了八百首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他是儿子,是臣子,他冒然请退必须有非常正当的理由…… 可是他没有…… 方才老六急匆匆的跑了,想是出了什么岔子? 只有这一点聊以安慰,可毕竟他被栓在皇后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心急如焚,却又发作不得,只能耐着性子忍着。 正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伴着几个宫人款款行来一位端庄女子,近前与皇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回身笑道:“你也出来了?” 熙王忙躬身行礼:“见过太子妃。”又招手让姮黎也跟着见礼。 太子妃微笑道:“四弟不必多礼,起来罢。”又上前搀扶皇后道:“母后,冬夜寒冷,太子殿下见母后常驻不归担心母后受寒,特让儿臣前来服侍左右。”又向左右道,“将手炉送上来。”又亲手为皇后紧了紧肩头锦毛大氅。 皇后接了手炉,又仿佛忽然感到寒冷了一般叹道:“老了,禁不得夜寒了。想当初哀家正值华年,时常与你父皇沐夜并肩玉阶之上,两两相依,看皓月当空,赏云霭叠幕,那会子哪知道冷啊……” 太子妃笑吟吟地陪着皇后闲叙了几句,又侧头望向一旁躬身静默不语的熙王,竟扑哧笑了出来。皇后问道:“为何发笑啊?” 太子妃掩口轻笑,望着熙王对皇后道:“母妃有所不知,方才儿臣出来时瞧见四弟的新妇吃东西噎着了,两个丫头又是捶背又是倒茶的,手忙脚乱。旁人家的夫人随夫主进宫拜寿都端着个架势谨小慎微的,哪儿敢放开了吃东西,只有这位璇夫人当真是可爱至极。吃得两颊鼓鼓的,还在往口中填吃的。”又向熙王道,“四弟在家里不给这孩子饱饭吃不成?饿成这样……” 说的下人们也一并轻声笑起。 熙王愣了愣,哭笑不得直赔礼:“拙荆年幼……礼数不周,让太子妃见笑了。” 太子妃轻笑道:“四弟快进去瞧瞧她吧。爱吃什么,回头让御膳房单做了送去昭璃殿便是了。” 皇后也笑起:“正是如此。你那新媳妇模样是生得极美,就是身子单薄了些。理当好生进补。”说罢抬头望了望,叹道:“是冷了些,咱们也进去吧。” 说罢扶了太子妃的手,缓缓转身往殿中行去。 熙王躬身道谢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带着姮黎也随进殿中去了。 太子这番恩情,他是必须要亲自道谢的。 …… 待他回来,远远见到那瘦小的背影端然稳坐与席间,满腔焦虑瞬间化去,心即刻便安稳了下来。 她没离席,便是最好的消息。 放了心,脚步也缓了下来,扫了眼阿川的位置,眉间又微微蹙起。回到自己的席位,低语吩咐了择琰几句,择琰应声而去。再垂目一瞧,满桌残羹剩饭……哦不,连剩饭都没了,只剩碟子。 撩袂在她身侧坐下,犹自定着神儿。方才他快急死了,这傻子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大吃大喝,看起来……还吃得挺尽兴…… “王爷你回来啦……嗝……”秦慕瞧见他很是高兴,一高兴还打了个饱嗝儿。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笑。 熙王看着桌子,叹了口气:“也不给我留点儿。” 秦慕扫了眼桌上,更不好意思了:“……一开始我什么都不敢吃……就怕吃咸了要喝水,喝多了又要跑厕所。可是它们太好吃了……一没忍住就……”说什么都是借口,反正她当真一口都没给他剩下,还描补呢,“好吃是好吃就是菜量太少……两三口就吃没了……”见他默然无语并不搭话,也没取笑他,看着郁郁寡欢不说,而且好像心力憔悴的样子,这才担心了,抓着他的袖子问:“你怎么了,真的出事了?” 他这才瞧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焦虑,拍拍她的小手安抚道:“你没乱跑就出不了大事。” 秦慕朝他谄媚甜笑:“王爷我今儿可乖了,一直在这儿吃东西哪儿都没去。我这么听话,有赏吗?” 熙王忍不住又瞄了眼一桌子空盘子,无语凝噎,差点被气笑了,只好说:“有赏。方才太子妃赐了你一道恩典,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单做了送去,给你吃个够。” “真的啊?”秦慕听完两眼放光立马朝桌上扫去。熙王哭笑不得,扳回她的小脸问:“我问你,阿川何时离席的?” 秦慕一愣,回头一看自言自语道:“咦什么时候不见的……” …… 扭回头来讪讪赔笑:“内什么……我光顾着吃了……没注意……” 熙王有些头疼地扶额撑在桌上。秦慕忙问:“怎么了,头疼吗?是不是在外头让风吹了?” 熙王摇了摇头,对这个傻子再不保有任何期待了。 眼见着寿宴已近尾声,熙王瞧了瞧一脸傻相的媳妇儿,叹了口气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先遣人送你回去吧。”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啊?” “我等等阿川的消息。且姜婉华也离席了,方才沐王一心要绊住我,还不知他们到底密谋了什么阴谋诡计。”熙王扶她起身,那方一直落在她裙子上的丝帕遥遥飘落到了地上。青碧忙俯身拾了起来起来刚要叠好交还给主人,看了看却有些纳闷儿:“咦……这帕子……似不是夫人的啊……” 秦慕闻言瞄了一眼:“不是我的。我没这种纯白的。” 两个侍女翻来覆去查对了一番,青碧道:“夫人的随身饰物都是奴婢准备的,这方帕子当真不是咱们府里的东西。” 秦慕不以为意:“嗨,说不定是谁路过不小心掉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条手绢而已……” 熙王却似想到什么,伸出手来。青碧忙将丝帕交于熙王。熙王轻捻丝帕,摸到一溜花纹,细瞧之下,恍然明白了八分。 那丝帕一侧边角上用银白色丝线细绣着一行小字: 阿川有难速往西六堂搭救。 熙王轻捻丝帕,凝神静思了片刻,抬眼对上秦慕怔怔盯着他的眼神。那一脸的单纯无辜,此刻看得他百感交集。不由轻叹一声,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秦慕见他会儿神色凝重,一会儿竟然笑了,更迷糊了:“王爷你到底怎么了?” 熙王摇头苦笑,盈盈望着她轻声道:“他机关算计,我筹谋应对。我们忙活了一晚上,没想到竟然被你的蠢解了局。” …… 秦慕巴巴等来这么一句当然不乐意了:“好端端的你又怼我!” 熙王轻笑着执起她的手:“咱们这就找宫人点菜去,可好?” 秦慕立马被转移了话题,随着熙王一边走一边絮叨:“好好好……刚才那个鸭子最好吃,其次是鹅掌,我最爱吃鹅掌了!还有那碟雪花糖,怎么那么好吃啊,甜得丝丝软软,一点点都不腻嗓子……另外那个白玉壶里的饮料实在太好喝了……呃……”她说着说着她顿住了。熙王挑眉:“又怎么了?” 她讪讪地:“王爷……我想上厕所……” …… 熙王叫来卫桑亲自送了她回去,早先安排好的内侍回了消息,便直接往西六堂去找阿川。推门而入,房内弥漫着一股熏香的味道,桌上的香炉已经被冷茶浇灭,沐清正扶着阿川喝水清醒。可是看着阿川晕红的脸颊,好似并不怎么管用。 熙王疾步上前问道:“如何了?” “属下进来时门外无人看守,阿川已中香许久,我担心……”沐清满腹全在神思迷乱的阿川身上,连用语都忘了避讳,直自称属下。 “可见到沐王或是姜姬了?” “没有……”沐清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又道,“接到主子的消息赶过来时在路上倒是碰见了……” 熙王明白了,不再追问,于榻旁坐下拍了拍阿川的脸:“阿川?” 阿川目光迷离低喃着:“……小慕……小……” 熙王道:“先将他送回去再说。择琰。” 沐清与择琰一左一右扶着他,熙王送他们一起回了昭璃殿。 回到自己的殿中,熙王在阿川那边安顿了一番,嘱咐沐清好生照料,又让宫人取些清热解毒的汤羹送过来,见时辰不早,便先回了寝殿。秦慕已梳洗完正揣着滚圆的小肚子靠在窗边打嗝儿,见他回来了便说:“王爷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再做点吃的……” “你省省吧。”迎头被关心了这么一句,熙王哭笑不得。侍女们服侍他更衣洗漱,熙王换好寝衣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摇头苦笑:“一个人吃了一桌子饭菜,这会子怕是撑的睡不着?” 秦慕脸皮城墙厚:“这不等着夫君回来,和我运动一下消消食么。” 熙王无奈,从袖中取出那方丝帕递给她瞧:“今儿险些着了沐王的道,你竟混事不知。差点儿就让人捉·奸在床了,还傻着呢?” 秦慕听得直瞪眼,忙接过手帕仔细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熙王指给她瞧:“这儿!” 秦慕忙伸手拉过烛台仔细看去,这才惊呼:“阿川被人算计了?!那他人呢,还好吗?你去救他了没有?……等下姜婉华为什么会偷偷给我递消息啊?她不是沐王的侧妃吗?” “人已经送回来了,无碍……”顿了顿,又说,“大概没什么事吧……” 按说虽然往生极乐是种药力很刚猛的迷药,有很强的致幻和催情的作用,但……毕竟不是什么□□,就算没人给他发泄欲·火,时候到了也会自然化解。只不过……嗯……只不过挺难捱的便是了……且他又有灵力在身,情·欲一旦被催发更难自已…… 担心归担心,可又没办法找个女人给他泻火去……说到底也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能有什么法子…… “什么叫大概啊……”秦慕却不依不饶,“他到底怎么了?” 见熙王只沉默不语没回答,秦慕心急,便要下床去,“不行我过去看看他吧……” 被熙王一把拉了回来团在怀里抱紧,抬头迎上他横眉冷对的一张扑克脸,“休想!今天晚上你给我老实呆着,敢接近他半步老子打断你的腿!” “……”秦慕一脸懵逼,“你不担心他啊?他不是你亲弟弟么……怎么发这么大火啊……他到底……到底怎么了?” 熙王隐忍了半天:“他被人下了春·药。你若瞧见了那帕子上的消息必会忍不住去救他。到时候正好撞上他药性发作恐无法自控。明白了吗?” 秦慕惊讶得目瞪口呆,消化了好半天这些信息,结结巴巴地说:“你意思是……故意给他下药为了让他扑倒我,然后被那些皇后啊贵妃啊什么的……来个捉·奸当场?”见熙王微微颔首,秦慕倒吸一口凉气,“真他妈歹毒啊!皇室贵族叔嫂通·奸,这年头还能有比这更爆炸的桃色新闻么!一锅把咱们仨都端了!太卑鄙了!那个姜婉华……我到底对她做过什么,要这么陷害我!” “这回未必是她的主意,事及阿川,恐是被人利用了而已。”熙王冷叹,“一贯如此。姜姬生性冷傲,自恃聪慧果敢,不同于一般名媛贵女。但她的对手并非常人。”沐王瑾是何许人也。他又是何许人也。就连秦慕,虽有勇无谋,但拼起命来也不是她能抗得住的。不是她太蠢,而是识局欠妥,又太过自信,是以频频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罢了。 “那现在怎么办……”秦慕焦急不已,不出熙王所料想出个馊主意来:“要不找俩宫女给他泄泄火……” 熙王抿唇眯起眼来瞄她。与他相处日久,秦慕知道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那一定是情况危急……不自主地怂了:“……不、不妥吗……那他不是中了春·药么……上回我喝了春·药时……你不是帮我……内个什么了一晚上才好的么……” “泻火就泻火还‘俩’宫女……”熙王收紧臂膀将她更牢固地圈在怀里不许她躲闪,“你还挺关心他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量词不算数!!!”秦慕自觉岌岌可危瞬间顾不上抢救别人了……眼看着自己都要倒霉…… “你怎么不给我找俩宫女泻火?我看你今儿晚上是真吃多了撑得难受是吧?想运动运动消消食是吧?”熙王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扯开她的衣服,将她一把推倒在床压了上去:“一会儿不许求饶,喊救命也没用!” 一阵阵尖叫哀求瞬间响彻寝殿,青竹青碧两人在外头候着正闲聊,听见里面的动静,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很是习以为常地继续聊起天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