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乾坤堂众人已消失在视线良久,马蹄扬起的烟尘也已散尽,老魔头万德言答允乾坤堂不会再去劫镖,让镖队先走,说要和唐九生叙一叙旧。
唐九生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既不认识这老家伙是谁,也不知道和他有什么旧可以叙,只是老家伙身边那位背着古剑的白衣文士给他带来强烈的不安感,他可以确定,刚才他大战澹台剑雄时,就是这个背剑的家伙出手,使自己全身气机凝滞。
温天龙生真被这些人吓怕了,这几天来劫镖的先有黑白双煞,随后水如月,然后又是澹台剑雄,全都是惹不起的高手。虽然见这相貌堂堂的老儿随便两句话就打发走了不可一世的乾坤堂堂主,但他毕竟不知此人是谁,显然是不太放心。
万德言心中明了,微微一笑,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朗声道:“老夫是沧海楼主万德言,旁边这位是上届天下英雄榜排名第四位的冷面剑圣白月亭。请问福顺镖局的诸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真要劫你们这单镖,我身边这位白先生都不需要出剑。”
沧海楼主一言既出,在场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大吃了一惊,沧海楼的万德言在江湖上名声显赫,怎么会把镖局这几只小菜鸡放在眼里?唐九生听他报出名号,心头却是一沉,他在家时可没少听老爹唐扶龙提起万德言这个老魔头。
唐九生只好安抚温天龙,答应等会儿会跟上去继续护镖,又向水如月借了岭南双雄等人给镖队护镖,温天龙这才如释重负。于是,福顺镖局的镖队沿着官道继续缓缓前行,水如月、西门玉霜留下陪着唐九生。
白月亭面无表情,伸出拔出所背的古朴宝剑,向路边的乱石堆随意挥了几下,剑气大作,眨眼间在乱石中斩出一块整整齐齐的平地。望着刚斩出的整齐平地上烟尘四起,白月亭又似随意的挥了挥衣袖,气机形成的劲风就把这些烟尘吹的一干二净。
唐九生三人瞠目结舌,却见白月亭再次出剑,这次又斩出几个粗劣的石头凳子,一个石头桌子,袖子再挥,几个石凳连同石桌稳稳飞入平地,白月亭宝剑还鞘,伸手对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万德言满脸堆笑,夸赞道:“白先生剑道又见提升,果然神乎其技!”,白月亭不置可否,一脸傲然。
西门玉霜心中虽然震惊,却撇了撇嘴道:“神乎其技?嗯,这位白先生能够以剑造出石桌、石凳,果然技艺高超,不去江州府良材石器厂做大师傅真是可惜了!”,剑南道江州府有良材石器厂,擅造石器,天下闻名。
一旁的水如月闻言,莞尔一笑,自是风情万种。
白月亭听到这漂亮姑娘有意嘲讽,不由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恐怕当场就要给白月亭出手打翻在地。
万德言哈哈一笑,扶着拐杖当先走入白月亭刚造好的平地,坐在一个石凳之上,后边几人也陆续进来坐在石凳上。白月亭像变戏法一样,在怀中掏出五个晶莹剔透的硫璃酒爵,放在石桌之上。用酒葫芦给每人倒了一爵酒,一时间酒香四溢。
万德言将拐杖放在一边,伸出右手,对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水如月和西门玉霜同时看唐九生,一脸疑问,唐九生心中暗道:“以白月亭的身手,想留下我们三个人易如反掌,又何必在酒中下毒?”于是对二女点点头,说道,“我们有口福了,这位白先生是名满江湖的大名士,这酒也必然是好酒。”
听完唐九生这话,白月亭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显然这话说到了心坎里。唐九生心中暗笑,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唐九生端起酒爵,品了一口,大赞道:“真正好酒!入口浓郁醇香,入喉丝滑,回味甘甜,但不知道这等美酒叫做什么名字?”
白月亭微微一笑,“此酒是产自西南道太平府的井泉酒,是我上次从大内带出来的贡酒。那是狂鹰刺杀杨靖忠和皇帝失败,我随后去皇宫探查一番,便从皇宫放贡酒的玉酿阁中带了两坛出来。”
水如月和西门玉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为骇然,这人能进出皇宫如履平地,走时还可以带走两坛酒而不被发现,果然武功深不可测。
唐九生皱了皱眉,试探着问万德言,“狂鹰是你们派去刺杀皇帝的?”
万德言摇摇头,不以为然道,“我和这个年轻的皇帝又没有什么仇,再说这样一个既没用也没权力的皇帝,我杀他做什么?留给殷权和殷春这样的纨绔做对手,不是刚刚好?”
唐九生听出弦外之音,又问道:“你说和这个年轻皇帝没有仇,这么说老皇帝意外驾崩,是死在你手里或者说是间接死于你手了?”
万德言竖起大指,满面笑容,“不愧是唐家这一代的天才,一猜就中!老朽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个原因。不像那些整日只知道舞枪弄棒的蠢牛木马,一个个只知道去皇宫内打打杀杀,愚不可及。”说完这话,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白月亭。
唐九生缓缓端起晶莹剔透的琉璃酒爵,不动声色饮了一口醇香的井泉酒,目光匆匆在白月亭脸上扫视而过,只见白月亭虽然面有愠色,却没有说话。
唐九生一笑,“万老先生说找敝人叙旧,敝人之前并不曾见过老先生,但不知我和老先生之间何旧之有?”
万德言仰天大笑,手抚三缕墨髯,“令尊肯定没说过,你满月之时,我们几个老家伙相约造访过贵府,还给你看过相的事情吧。”
唐九生摇头,“我老爹确实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心中却暗暗道:“我老爹只说你这老家伙是个大魔头,做事情损人不利己,坏的很。”
万德言又道:“那是十五年前,你刚满月时,我和几个老兄弟去了你们在永安城的国师唐府,去给你相了相面,唐老头命中有福,生的小儿子果然贵不可言。当然,什么五行八卦、紫薇斗数、谶纬之术、手相面相,你爹都比我们强,我们也就是好奇,过去看看你,跟你爹聊聊天。那时候,我小儿子都已经开宗立派了。”
听到老魔头说他的儿子在那时都已经开宗立派了,唐九生略一沉吟,心中已然雪亮,“乾坤堂的澹台剑雄是你小儿子?”
万德言哈哈大笑,一脸满意的笑容,用手指点了点唐九生,“果然聪敏异常,这都能被你猜到,真是后生可畏呀!老夫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小娃娃,老夫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做笔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唐九生洒然一笑,“老先生请讲,我要看这个交易合不合我的胃口。做生意嘛,开出条件,能成则成,不能成就期待下次,总之要和气生财嘛。”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道,这个老杂毛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万德言饮了一口佳酿井泉,这才缓缓说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商立国已经二百载有余,虽然气数未尽,黎民却有刀兵之灾。几年前,老夫夜观天象,见帝星不明,太白犯南斗,今年再观天象,居然荧惑守心,主有刀兵。”
唐九生嗤笑一声:“老先生过于危言耸听了,太白犯南斗,先帝徽宗不已经应劫驾崩了吗?说起这事,你老先生还有莫大的一份功劳,我看那个名妓柳师师也应该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吧?今年星象有荧惑守心?我那身为国师的老爹却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过。”
万德言咳了一下,“其实那都在其次,大商国气数未尽自然是事实,有刀兵之灾也是难免,皇帝和藩王都姓殷,都是大商太祖的子孙,不能说谁就一定是正统,因此大位之争,不可避免。老朽见过平西王殷权,这人虽是藩王却有大志,将来你娶了这位西门姑娘,和他也是姻亲了,你何不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唐九生拂袖而起道:“天下,是有德者的天下,一朝大统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如果只为了一两个人的私欲争权夺利,就会导致天下大乱,使老百姓流离失所,难以安居乐业。我们唐家作为国师世代守护国土,所守护的不是殷家,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万德言笑道:“好,就算为了天下百姓。平西王等几位王爷如今裂土封疆,兵强马壮,而当今的皇帝暗弱,一旦众藩王起兵,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既然可怜这些百姓,为何不在兵争天下时,让他们少受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