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骨针转向六点,街道上都是身披夕阳的归家人。
悠仁坐在篱笆护栏,提着菜篮的主妇路过门口,与晾晒衣服的千雪闲话家常。
“男朋友还没回来吗?”
“是的,这时候应该刚挤上电车。”
“千雪酱真是能干,年纪轻轻却持家有道。刚洗完衣服吗?你们家吃饭很晚呢。”
“嗯,修一公司比较远,我一般会晚一个小时做饭。”
住宅区人流量不大,背靠电线杆抽烟的男人引起悠仁注意。
他距离主妇不远不近,完全听得清楚两人的交谈。
主妇走后,男人将烟蒂仍向啄食的麻雀,羽毛遭火苗燎烫,小鸟儿展翅惊飞。
又过了半个小时,行人渐稀。
男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悠仁心生不好的预感。
路灯点亮,男人整理一下衣襟,提起脚边包装精致的礼盒。
扣响房门前,男人看了一眼名牌上的井上。
“嘟嘟嘟。”
屋内传来脚步声,千雪隔着门问道:“谁?”
“咦,请问是井上修一家吗?”
“是的,你找修一吗?”
男人看着不远处晾晒的棒球服,道:“以前在棒球部常蒙井上前辈的照顾,正巧来这边出差,便想顺路拜访。”
房锁微响,门把缓缓转动。
悠仁高声喝止:“不要开门!”
骨针一点点挪移,即定的悲剧一步步重现。
千雪打开房门,道:“修一还没回来,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稍候片刻。”
男人拎着礼盒穿过悠仁身边。
千雪端来热茶,男人接过道谢。
桌上的礼盒包装撕开,露出四方形手提箱。千雪皱了一下眉头,未及细想,便听男人问道:“那个,请问井上前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半个小时后就要赶往车站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与前辈见上一面。”
不知为何,听他要走,千雪反而有点高兴,面上惋惜道:“不巧,修一至少八点才能到家。”
“这样啊”
男人抬起头,弯眼勾唇。
“那可真是,太好了。”
手提箱咔哒一下撑开,各式各样的刀具整齐码放。
千雪这才发现,落地窗的窗帘已经拉拢。
明月高悬。
一捧红花迎着冷辉在窗帘上怒放,越开越多,爬满画布,涌向高空孤月。
晚归的人踩着月光,手捧精致方盒。
咔哒咔哒
骨针还在挪移。
钥匙插入锁孔,修一推开房门。
“千雪,我回来了。抱歉,今天有事情耽搁了一下。”
拖着方盒的左手藏在身后,夏季灼热的空气涌入鼻腔。
像是一下子浸入飘满死鱼的鱼缸。
血迹从客厅,延伸至玄关。
客厅里倒着一个人,拐角后方露出一截苍白手指。
方盒坠落。
原本应该戴在那只手上的戒指滚落。
“千雪”
修一几乎是爬过去抱起那具身体。
尚余的体温给予他一丝希望。
在看清脖颈处的裂口时,又重重落进地狱。
如果他没有去买戒指,如果早一步回来,千雪也许还有救。
头顶骨针滴答滴答。
修一抱着千雪的尸体,一动不动。
悠仁与爷爷告别时,两人都很洒脱。
悠仁与顺平告别时,悲痛与愤怒化作一团火,日日在胸前里燃烧。
可修一与千雪又不同。
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一方死去时,另一方的一部分,好像也跟着死去了。
死去的千雪,看不见修一的悲痛。
那死去的我呢,悠仁茫然地捂住心口。
我死去之后,也看不见五条老师了。
他
咔哒
骨针指向十二点。
轰然敲响的丧钟穿透耳膜,悠仁只觉眼前一花,月落日升,视角倒转。
“啊,已经八点了。”
修一一边看表一边穿鞋,向他道:“千雪,我要走了!”
悠仁身不由己的走向门口,目送修一出门,他张开口,喉咙里蹿出千雪的声音。
“修一,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同时,一个阴冷女声贴耳低语。
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呦。
八点,一样的场景,相同的对话。
唯一的不同是,他替换了千雪。
轮回替死之乡。
原来如此。
十二点,悠仁被迫与不认识的修一煲了一小时电话粥。
真是奇怪,与五条老师通话时一眨眼就过去了三个多小时。现在不过一个小时,悠仁度秒如年。
晚上六点,死神敲开房门。
悠仁将热茶倒入杯中,隐约听见客厅传来细微响动。
那是男人在关合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