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延从进门对他的恭恭敬敬到听他讲完话的魂不守舍,他将自己刚才与他说的话重新捣鼓了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难不成自己的感情过于迸发,激发了他?想到这,严佩宁挺直了腰板,好久没伸直的腰身对他来说稍有些不适。
贺清延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没有车马,只两条腿,他不知自己该去哪,或者说应该去哪,就这样如夜半鬼混般游荡。
没有兵,难道就靠自己这双手去吗?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世子,世子,他有的时候都怀疑自己虽为世子到底能做些什么,除了一个不愁吃穿,一个得体的称谓,还能有什么?兵也没有,所剩的兵也都因郭年的事尽数归到了陈珏麾下。
陈珏那……
陈珏!
贺清延眼神忽闪,再次有了定性,若是能让陈珏出兵赶来,那克谢再怎么样不过就是个土匪头子,手头下的兵没有正儿八经的训练,无非就是杂兵。
可是现下最棘手的事情便是如何心甘情愿让陈珏从关边派兵,同样的,瞒过父亲。
贺清延随便找了个茶水铺子,平日里对茶与糕点最挑的他今日也变得将就,一杯接一杯没有茶味的清水入肚却怎么着也浇不灭他心中的焦躁与烈火。
他想到了什么,抓住过往一个来客的衣袖,抬起憔悴的面庞,问:“这里最近的驿站往哪去。”
贺清延的模样有些吓人,被抓住那人指了个方向说了几句,就见他没了魂一样道了句“多谢”后撒手就像远处跑去。
那人立在原地招呼了下小二在刚才贺清延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权当刚才遇见了一条会说人话的狗,没有在意。
贺清延顺着他指的方位一路找着,夜都南门大街外,递铺在官道附近,方形小堡一样,四角插着黑旗。夜都不是中心位置,各方前来的官员还有车马留宿换骑不多,零星几个,卫所管理人还是很清闲的。
卫所的人不认识贺清延,当他进来时自然是一点脸没赏,仍忙着自己的事。
贺清延也懒得和这一般见识,问向一个整理往来的信件一人,“从这写信到关边要多久。”
官人只匆匆瞥了一眼,言语中的傲慢都快写在脸上了:“七天,十天,半个月吧,这得看马,马走快点就快,马要是不走我也没辙。”
贺清延又想了下,问:“能给个好马吗?我多给些银两。”
钱不钱的事没准在那太岁脚下是个稀罕物件,可到了夜都,钱再多买不了地也做不了大事,要那些玩意还不如粮食来的实在,没有诱惑力。
官人的表现让他更加明白了一点,他拥有的也就只有身份了,拔去这一层什么也不是,怕不是连那一身铜臭味的秀才都不如。
自打上次遇到芸娘后,这块金牌就再也没有动过了,有人忌惮它的背后,也有的人因为它而后怕,一把双刃剑,无论朝向哪边,倒都能捅穿人心。贺清延从袖间摸出金牌轻轻摆在桌面上,对官人说:“我想写信给我父亲。”
官人再怎么有眼无珠也是认得“北蛮王”三字,钱是不顶用,可这颗脑袋要是搬家了那可真的就是走了,这回他正眼瞧着贺清延,狼狈是狼狈了点,骨子里还是透露着贵人的气息。
连忙赔了个笑,态度较之前个大转弯,“真不知世子前来实在赎罪,世子放心,千里马日行千里,明日这个时候定会将书信送达关边。”他压根连瞧都没瞧外面一眼,怕是连现在是几时都不知晓,直接干脆的答应了他。
贺清延借来纸笔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写给家中父亲,开头的“陈珏”二字,一封寄给镇守军的信函。密封好信亲眼瞧着驿站的人手忙活,乘上快马向城外奔去。
眼下除了陈珏,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希望陈珏能够助他,贺清延从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自己与陈将军的碰面竟会是因为这事,英雄一面倒有些仓促。
已将是傍晚时分,贺清延也不好再多留于驿站,嘱托了下若是有回信请务必联系他,翠香楼如今是不能住了,他想了下脱口而出了严府。
严佩宁虽然迂腐,但掌事府上至少还能护他一时的周全。
林渊与渺一真一直在克谢的老巢中观察着土匪的人数,还有规模,经他了解,这一行匪人中,除了克谢是边沙人外,别的差不多都是中原人,有些是夜都人,也有的是因为战乱,饥荒从远方逃离而来的。
目前来看还是没有取得克谢的信任,克谢并没有给他们三个安排什么重要的职务,日常大多时候都是随着巡查到处监视而已。
晚间放饭时,林渊与匪患中一个混的时间较久,阅历丰富,他们习惯喊他“孙老”的人交谈。
“每日巡查不能去那间房,外面那么多人看守,不知里面究竟是何宝贝?”
孙老端着碗筷小心谨慎望了下四周,无人注意,才对林渊说:“你可不知,这里面的人可是个乌龙。”
“乌龙?此话怎讲?”
“原先我随着老大去干了场大的,我离得远听不太清,只知道这次抓的是从关边压到皇城的质子,也就是小北蛮王,可谁知啊,一夜间原本抓的时候还是个男儿身岂料到了我们寨子后,就,就变成了个女人。”
孙老一嘴油水眉飞色舞与林渊谈去。
林渊心下已经有了定夺,想必里面的就是秦瑛了。饭后,依旧是按时巡查,路过那间房往里望去,看的不太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床榻上,秀发如瀑,挡住了大半张脸。
不难摸清除了三时一查,五时换人外,克谢这里基本上没什么改变。饭后不久,查完了今日的岗等待人前来接替的空隙,一行人先喝起酒划起拳,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