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犷男子入室以后,也看向姐妹俩,话问得直截了当:
“怎么样,有把握吗?”
“回二阁主的话,那个女孩叫杜小草,跟我们一样都是从焦溪出来的,又木又呆,戳一针都不知道哎哟一声,跟个傻子没多大区别,她身边的那位公子……我们不认得。”
银雀儿说得清脆笃定,血扇公子却不肯信:“这么木呆的一个小丫鬟,有本事让秦佑安带在身边?”
“阁主有所不知,杜小草虽然呆笨,干活勤快,什么苦活累活精细活,她都能做得不错,也没有什么心眼,只是带在身边侍奉的话,还不错。”
血扇公子懂了,“呆笨”未必是真的,勤快省心,容貌清丽,不多话不多事的小丫鬟,他也很稀罕。
他微眯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泠然打量金雀儿银雀儿姐妹几眼,忽然笑了,“这一票生意事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手,否则谁都没活路,无论你们有多看不起看个叫杜小草的女孩,都要跟她亲近起来……”
……
血扇公子,血月阁主,是月牙湖上千艘花船的幕后金主,地头蛇一只,凡是被他盯上了的猎物,绝难逃脱。
杀秦佑安,是白帝城某位贵人给他的指令,必须执行。
凭他的本心,是不想怼上睿王世子这种矫矫俊彦的。
秦佑安对此一无所知,看吕文昭安然回到驿站,便也熄灯歇息,明早还要出发巡视山峦,完善堪舆图。
杜小草睡在窗前的小榻上,不知道是春风拂过太惬意,还是山精野魅作祟,她梦见自己手腕上的火蛟,忽然又变得像山峦一样巨大绵长,口中噙着她刚买回来的小砚台,滴溜溜往地上一扔,原地现出一片百亩大的荷塘,塘底干涸皲裂,荷花荷叶枯败倒地。
火蛟绕着荷塘转了一圈,忽然扯落一片晒场大的鳞片,火焰般的鲜血汹涌而下,灌注到干涸的塘底。
不大一会儿,荷塘就满满当当,枯败的荷花荷叶像久旱逢甘霖的秧苗,一枝一叶恢复元气,荷苞如箭,荷叶如盖,逶迤连天。
杜小草看得目不转睛,紧盯着那几支荷苞,希望能看见小巨爻说的精魅,然而并没有,只是漂亮而已。
随着荷砚显露不凡,墨蠹和蛟墨也开始蜕变,先是飞入“莲塘”中的吸食蛟血,硬生生把水面吸落三尺,意犹未尽地暂停。
一只通体黝黑若曜玉的小虫豸,缓缓从笔管中游曳而出,细长一小条,拇指大小,鱼尾潋滟繁复,像是仕女的华服,乌黑中透着淡金色的星芒,赏心悦目。
杜小草猜测,这便是小巨爻说的墨蠹,以墨为食,这墨却是有讲究的,要蛟血、龙血研磨而成。
那快干涸的蛟墨,原本开裂得快要崩碎,浸润到足够的火蛟血以后,缝隙渐渐弥合,恢复原本乌黑泛金的炫目色泽。
那叠前朝用来敕封山水神灵的天地笺,也凑热闹一样飘到荷塘上,吸附池中蒸腾而上的蛟血,不知是何材质制造成的纸笺,愈发气势威严。
……
杜小草看得迷迷瞪瞪,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文房四宝躺在她枕边,跟昨晚入睡前比,全都换了模样。
她怕秦佑安看出猫腻,悄悄收进兽囊里,山野精魅都是活物,不能存放到芥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