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后,永琪又回来了,两位嬷嬷相视一笑,知他初识人事,粘着这漂亮的小格格。
依博尔自年前来了圆明园,第一次觉得这个屋子像自己的家,因为永琪在这里陪她早饭午饭晚饭,整日都和她待在一起,再也不用看那些絮絮叨叨要她循规蹈矩的嬷嬷们的脸色,因为永琪一来,便叫她们都退下,她们上来伺候的时候,看永琪在场也小心翼翼,不敢多话。昨夜和男子同眠,她还不习惯,日里便十分困倦,永琪在坐榻上或坐或躺,陪她补眠,还说要陪她去踢毽子,她十分欢喜,脸却红了,在他怀里低声道:疼,过两日罢。
内务府已按例送了图册来,但永琪见依博尔十分害羞,便自己将其收了。晚上,依博尔等着永琪来靠近自己,永琪却只是亲了亲她,便哄她睡了。如此又过了两日,她和永琪说,自己不怎么疼了,于是两人才有了第二次。这第二次,雨润娇枝,徘徊转盼,两人都感觉好了很多。结束以后,依博尔叹了口气。永琪问道:还是很疼吗?依博尔十分自责地道:不是,依博尔不想你去嘉佳姐那里,依博尔太自私了。嬷嬷之前说了那么多,依博尔到现在才真的明白……永琪心里十分甜蜜,拥着她道:这不是你,是我自己不去。
容妃听了嬷嬷们的回报,知道永琪没去过胡嘉佳屋里,心里十分明白,道:由他吧。然后叫彩云去唤胡嘉佳来见她。胡嘉佳是一个温柔好性儿的姑娘,见容妃突然召见自己,吃了一惊,因为容妃是皇帝宠妃,又是五阿哥的母妃,心里十分忐忑。进来请安后,容妃叫她坐了,温言对她道:本宫听说五阿哥一直没去你那里,你不要多心,没两天就南巡了,你和我一起出去瞧瞧江南风物。
胡嘉佳松了口气,忙道:是,容母妃。是嘉佳愚笨粗俗,五阿哥不喜欢,您不要怪五阿哥。容妃见她温顺平和,守礼合宜,心里也自叹息,笑道:相信容母妃,永琪,他会待你好的。胡嘉佳道:妾陪着母妃就很好,依博尔妹妹也向妾道歉,可她没做错,五阿哥更没错,妾没有抱怨。容妃听了这话,心想:这两个孩子是纳兰夫人挑的,看来都没错。于是放下心来。又带着她去杏花春馆见庆嫔。
胡嘉佳走后,她便把这事儿和庆嫔说了,庆嫔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命。容妃知道她想起了她自己,也无可安慰。第二日太后问起,容妃便也说了,太后和刘嬷嬷对望一眼,自己想的果然没错,便对容妃道:就说是我的意思,永琪要和胡女圆房,之后再由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合规矩。容妃忙应了。恰好此时,魏湄带着七格格来了,见三人默默无话,心里吃惊,容妃走上前去,对她笑道:你来了正好,皇额娘正盼着七格格呢,说着将孩子抱过去,走到太后身边一起逗弄,太后又喜笑颜开。
容妃告辞时,魏湄也忙告辞,两人出了长春仙馆,一起往东走着。魏湄问了几句皇帝,容妃告诉了她,说皇帝忙着南巡的事,恐怕要在南巡的御舟上再见各位妃嫔了。魏湄于是又恭喜了五阿哥,容妃只一笑。魏湄见她虽然比太后亲近,但也不多说什么,上次和自己吃年饭,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忽然觉得她和太后待自己是一个样子,明白了自己是母凭子贵,如果没有这个女儿,自己在宫中毫无地位,在心里更加感激皇帝更加爱这个孩子。
回去以后,便教细君将礼物包好,自己拿去杏花春馆,请庆嫔代交纳兰夫人。璎珞看了她给福隆安做的虎头鞋帽,针脚细密,用了很多心思,很是欢喜,又看了她写给自己的信,知道她还是不怎么能见到皇帝,便在心里暗自盘算,要在南巡时助她一臂之力。傅恒知她的心思,只笑着摇了摇头。
下午,太监来报,说是奕碌的夫人李氏求见,魏湄喜出望外,忙叫进。李氏给她请安,她立刻上前扶起她来,忙让坐了,又教细君去抱七格格来。李氏上下打量她,然后笑道:令嫔娘娘,奴才见你生了七格格后,越发出挑了。魏湄也笑道:您好吧?我本该早请您过来,但月子不让见人,皇上又要带妃嫔去南巡,这些日子正忙着打点准备。李氏道:娘娘言重了,谢关心奴才一家。皇上点娘娘去,说明看重娘娘,奴才为娘娘高兴。
魏湄勉强一笑,便告诉李氏太后和容妃待自己很好,但出了月子只见过皇帝一次,而且自己还不能伺候皇帝,皇帝只来坐坐便走了,最后诚挚地道:魏湄很早就没有娘,在心里就把您当作娘。魏湄定要报答您和奕禄大人,只不过魏湄能力有限,教你们见笑了。李氏笑道:娘娘,您这么说,可是折煞奴才和老爷了,奴才也一早僭越地将您在心里作了另一个女儿,您有心就好,事情慢慢来。奴才看娘娘是个多生多养的相,等您给皇上生了儿子,在这宫里的地位就大不一样了。
魏湄只一笑,不言语,心想:皇上都不来,怎么生。后来李氏又看了七格格,再嘱咐了她好多关于孩子的话,才告辞走了。魏湄心里感到十分温暖,心想:不论如何,奕禄大人是园子的总管,算是自己的娘家,心里更多了想法和计较。
没想到,晚间皇帝便来了。她才吃了晚饭,听了太监的传讯,立刻教细君更衣洗漱上妆,并摆好棋盘纸砚等。待皇帝和李玉来的时候,已近亥时,她在殿门内跪地迎接。皇帝叫起,自己去榻上坐了,问了几句,她一一答应了。棋盘正摆在香几上,皇帝看棋走了一半,便拈子下了一步,她走到另一边坐下。
下了一局,皇帝输了,于是一笑,推了棋盘,对她道:朕还是下不过你。她忙要请罪,皇帝摇了摇头,拿起茶来。喝了两口,忽然瞥见书案上放着墨迹未干的一张大纸,于是走去看。“述悲赋”三个大字立刻跳入了眼帘,向下看去,又见: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念懿后之作配,廿二年而于斯。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
昔皇考之命偶,用抡德于名门。俾逑予而尸藻,定嘉礼于渭滨。在青宫而养德,即治壸而淑身。纵糟糠之未历,实同甘而共辛。乃其正位坤宁,克赞乾清。奉慈闱之温凊,为九卿之仪型。克俭于家,爰始缫品而育茧克勤于邦,亦知较雨而课晴。嗟予命之不辰兮,痛元嫡之连弃。致黯然以内伤兮,遂邈尔而长逝。抚诸子一如出兮,岂彼此之分视?值乖舛之迭遘兮,谁不增夫怨怼?况顾予之伤悼兮,更恍悢而切意。尚强欢以相慰兮,每禁情而制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