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农村人生活上还处于一种尽量自给自足的状态,基本上能自己家里倒腾的东西就自己家里倒腾,所以街上的小卖部也贩售着玻璃罐头,一个个都是新的,直接从平县第二玻璃厂进过来的。因为生产技术革新,这会儿玻璃已经没有十年前贵了,只要一毛钱一个,不大不小,拿在手里刚刚好。贺邵承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家里陶罐和这个玻璃罐子体积之间的差,先买了十个回去,一共才一块。
陆云泽这回没跟着出来,嫌太热了,躲在屋里头继续睡觉呢。
他确实受不了晒,昨天就那样在县城里头走走,他的脸又晒红了,胳膊和腿也泛起了异样的颜色。他还记得上辈子初中军训那会儿呢,晒得小腿上又疼又辣,教官还不给他休息,拉着男生的队伍不停的在烈日下集队。接着,陆云泽的腿上就开始脱皮了,两条小腿也自此留了疤痕。因此这一回,他赶忙不乱跑了,乖乖的躲在屋里头休息,连窗帘都拉的好好的。
贺邵承回来时,他也终于起床了。
白皙的小腿上泛着一点点红点子,面孔上这会儿倒还好了,大约是昨天用井水洗了脸的缘故。贺邵承一看到他的腿就皱起了眉,把袋子往边上一方,大步走过来蹲下身,捧起了么儿一条小腿仔细查看。
“怎么红成这个样子?”他皱着眉,面孔格外的严肃,又有些像上辈子那个贺邵承了。
陆云泽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就……晒过头了……下次出门还是不能穿短裤子了,我确实有点经不住晒。”
腿努力的抽了抽,没抽出来,还被紧紧的攥着呢。
他看到贺邵承板着脸,好像又生气了似的,略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而贺邵承却是用指腹很小心的碰了碰那冒起来的红疹子,抿着唇又检查了一会儿。如果还在北京,他肯定会立刻带陆云泽去医院,让医生开一点药膏出来。但在曾家村这里,哪里有什么医院呢?顶多就街上那一个卫生所,住着个无论什么病都打抗生素的赤脚医生罢了。
“泡点凉水会好一些吗?”他终于开了口,“么儿,你坐着,我去后院给你打水。”
陆云泽乖乖的“嗯”了一声,真的不动了。
一大桶凉水被打过来,也不知道贺邵承从哪里找到的,还是他们家冬天泡脚用的那个木桶。他把腿放了进去,伸手要看买来的玻璃瓶,贺邵承就又拿过来给他瞧。陆云泽拆了一个盖子,里面都干干净净的,不过最好用之前还是都放在锅里煮一下。他看了看,瓶子底大约巴掌大,也就和他手差不多高,他们家一个陶罐灌上四瓶肯定没有问题。
“你说……如果好多人都要,咱们该怎么做呢?”陆云泽低头想着,“这样一点一点的挑着去县城里卖肯定不划算的。”
贺邵承拿了毛巾过来,蹲下身居然开始给他擦还露在外面的膝盖,垂着眸道:“嗯,每一瓶的利润并不高,但……如果开厂呢?”
他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告诉陆云泽,自己在北京那个家就是做厂子的,“如果能够开厂……大量生产,那么利润就很可观了。”
毛巾带着水擦到了膝盖上,陆云泽有些不好意思,想自己来,但又被按住了腿。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也做个像阿婆香一样的辣椒酱牌子吗?”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继续给他擦着那晒出红疹子的地方,“曾姥爷做的辣椒味道很好,昨天有六十几个人和我们问了辣椒酱的事情。而这些还只是我们在政府大院摆摊时遇到的顾客而已。”
陆云泽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了。
他虽然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但是他到底没有做过这么大的生意,知道的也只是一些时代的潮流罢了。而且,就他们现在手里的两千六百块钱,开个厂子也肯定是不够的。他迟疑了一会儿,也没拒绝,还是打算先看一下去县城里卖的怎么样。贺邵承也点头同意,帮他又去换了一次凉水,彻底的把那双小腿泡得冷冷的了,才拿了干毛巾过来。
他还想给陆云泽擦,但陆云泽这会儿是怎么都不肯了,自己把脚缩到了床上。
曾姥爷好些天没摆摊了,今天一早就去了街上。他们两个把玻璃罐头用开水反复煮了,消了毒之后才把辣椒酱分装了进去,稍微不放那么满,刚好装了十瓶。身上拿了二十块钱零碎备用,到中午十二点半,陆云泽又和贺邵承拎着油泼辣子一起去了街上。他这次都穿了长袖长裤,还带了个草帽,虽然热,但也只能这样憋着,顶多拿一个塑料扇子扇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