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鹰皋般锐利的眼神,淑凝感觉瞬间被那双眼睛剥了个精光,什么也藏不住。
绝非善类。
意识到这点,又吃了点苦头,淑凝不敢再造次,缩在被子里不发一言,警惕地盯着那人站在床前的身影。
殿内没有掌灯,一片漆黑中,也能感觉到如山倒的压迫感。
“刚才的气势呢?”
这声音……卫淑凝心口一窒,本以为是来了个不要命的小蟊贼偷摸到了这里,未曾料想却是皇帝亲临。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了起来。
南孜墨负手而立,挑眉看着那个把自己包成粽子的女人。
两人都静默僵持着,良久,终究还是淑凝先败下阵来。从被窝里一跃而起,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床上就行起了跪礼。“陛下万福。”
掏心窝子说,淑凝对于这个男人尚且有些怨恨,卫家百余口皆因他而死,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杀父之仇却是板上钉钉。
淑凝识破了他的身份,南孜墨有些意外,道:“还不算蠢。”
卫淑凝皮笑肉不笑,“陛下过誉。”
南孜墨嘴角轻挑,一挥衣袖,殿内瞬间烛火四起,亮如白昼。
淑凝俯首,弓着身子保持跪拜的姿势不肯看他。
“抬起头来。”皇帝开始发号施令。
淑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悠悠抬眸看向他。
只一眼惊鸿,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
男人剑眉似修,一双凤目狭长,睫若羽扇,鼻梁英挺,唇色殷殷如八月飞红,正噙着一丝薄笑凝着她。
淑凝突然忆起二人初见时也是这般,此情此景与雪地长廊里分毫不差。他高高在上,她匍匐脚底,永远都是一副狼狈模样。
“卫淑凝。”皇帝似乎对她眸中溢出的敌意颇有兴趣,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奴婢在。”
淑凝轻声应道,只望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你在恨。”是肯定的语气,南孜墨漫不经心地说着,伸出手捏住淑凝的下巴,指节修长,葱白如玉。
“你的眼睛告诉朕的。”
四目相对,清冷中透着一丝诡谲。
卫淑凝微笑,“恨在奴婢心里,不在眼睛里。”
她倒坦诚!
南孜墨凤眸微眯地上下打量起她,低笑道:“所以你想杀了朕以泄愤?”
“陛下说笑了,卫淑凝没有那个本事。”淑凝面目冷然,“起码现在没有。”
“懂得隐忍,卫相倒有个好女儿。”
淑凝咬牙,“奴婢还要多谢陛下出手相救,若非陛下开恩,奴婢与小妹只怕已死于刑杖之下。”
南孜墨轻笑一声,掀衣在她身侧坐下,淑凝不敢与他接近,忙不迭地翻身下床,规规矩矩地跪在榻下。
南孜墨见她如此也不阻止,似笑非笑道:“那你可知,朕为何要救你?”
这也是她想破脑袋也得不出答案的问题。
“因为奴婢父亲?”淑凝抿了抿唇,“还请陛下明示。”
南孜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淡淡道:“卫相是两朝元老,纵然做了糊涂事,辅佐先皇与朕却是功不可没。逝者已矣,过错抵消,他的遗孤朕不能亏待。”
原来如此,卫淑凝心下了然。
这理由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太过简单,反而有些意想不到。之前各种复杂离谱的原因淑凝都考量过,这样一来倒完全是多虑了,
“既如此,淑凝还有一事不明。父亲有错,其他人何罪之有?数百人平白无辜地失了自由、丢了性命,卫家罪孽深重。”
“这世间的道理,本就不太公平。九族株连的大罪,他们又怎能逃得过。若非要揪出个缘由,那只得怪罪他们自己入了卫家的门,做了卫家的鬼。”男子凉薄的声线响起。
“起码卫相的妻女尚在人世,长乐宫里救你一命,已是朕做出了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