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融合之后变成了张影，那我呢？我算是什么？”

顿了顿，她转过头看着地上那只金瞳耀目，威风凌凌的黑猫，

“……你又算是什么呢？”

黑猫张仰起脸，怔怔的回望张悦。

它没办法回答她。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他们算是什么呢？

.......或许，他们什么都不是。

此刻，黑猫张从张悦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面，却深刻地感受到了一丝难过的情绪。

这让它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究竟是不是正确。

一人一猫默默地对望了片刻后，黑猫张终于撇过脸，缓缓地起身回到了赵漠的怀里，

然后等再转过头来看向张悦时，它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

那双金色的猫瞳里，似有暗光明灭不息，

“张警官，今天我说过的话，你可以只当作故事来听。因为那一段过往，它并不属于你。”

“现如今，你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所以，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可以永远都不再变回张影。”

顿了顿，黑猫张缓缓地说道，

“你也不必再去质疑自己究竟是谁。因为你就是你，张悦。”

默默地听黑猫张将最后几个字说完，赵漠心下一阵惋惜。

这下好了，人猫合一，遥遥无期啊。

知道黑猫张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赵漠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仍然还沉浸在自我的思绪当中，俏脸之上神色飘忽而惘然的张悦，

便静静地带着黑猫张，转身离场。

虽然出于私心他的确非常希望她们尽快合体，好让十方门的张影张门主重新出山。

但是这件事如果从人道主义的角度上来看的话，黑猫张的做法是对的。

就如同一个人虽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他至少应该获得在这世上活下去的权力。

只不过，这对于绝大部分意识被移灵成为一只猫的黑猫张来说，又何曾公平？

毕竟，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猫张才是张影真正的灵魂。

一人一猫渐渐走远，很快没入了这条漆黑无边的墓道，

赵漠确信张悦再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后，他偏过头，轻轻地对黑猫张开口问了一句，

“猫生漫漫，就这么放手并失去自己再次成人的机会，你真的甘心吗？”

赵漠的话，令黑猫张那对毛茸茸的猫耳朵慢慢地耷拉了下来，

它有气无力地趴在赵漠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回答，

“我也不喜欢一直当一只猫啊，”

“可当年之事，既然是我自己作出的选择。那么这个选择背后所导致的因果，也应该由我来承担。”

“.......我或许有悔，但是无怨。”

好一句有悔而无怨。

单凭这一份坦荡而开阔的胸怀，它便当得赵漠自此以后的刮目相看。

闻言，赵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默默地伸出右手，温柔地揉了揉左肩上黑猫张那颗暖呼呼的猫脑袋，

这一次，它倒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抗拒赵漠的摸头杀，仍旧乖乖巧巧地趴在赵漠的肩上，任由他干燥温暖的大手，将自己捋得哼哼出声。

似乎黑猫张也开始渐渐习惯并且会下意识地从赵漠的身上，汲取一些些的温暖和慰藉。

虽然和再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张影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心痛相比，这一点点的慰藉轻如鸿毛。

但是在此时此刻，这缕鸿毛却犹如是它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人一猫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赵漠的脚步忽而一顿，停了下来。

于此同时，黑猫张的耳朵也瞬间抖动着竖直了起来，

接着一阵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

“赵漠，把小黑留给我。”

是张悦。

伴随着张悦的话音落下，赵漠感到自己肩上的黑猫张，猫身瞬间就是一僵。

他不由得有些想笑，这一人一猫之间的情结，就这种别扭劲儿，还挺像失散多年的母女认亲大戏？

见赵漠似笑非笑地带着黑猫张转过了身来，张悦略有些局促地佯装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一个人形麻袋，

她踌躇着，最后下定决心似的豁然抬起头来，接着对赵漠开口说道，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也算半个十方门门主，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我可以按住不提，由你们自行处理。但是，”

“小黑必须跟我走。另外，这个人，我想你应该会想要见一见。”

说完，张悦还特意指了指自己脚边的麻袋。

闻言，赵漠和黑猫张齐齐望着张悦，皆是一脸的十分意外。

沉吟片刻后，赵漠偏头看了看黑猫张，又看了看张悦，

然后故作怀疑地问了一句，

“让它跟你走……你该不会是想带着小黑，直接找地方去毁猫灭迹吧？”

闻言，张悦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

“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一起去买个宠物定位器给它戴上。”

顿了顿，张悦略有些支吾着又再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有关于，关于十方门，还有张影的事……”

说到这里，她没忍住往前又走了几步，一双清亮如星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黑猫张，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竟然流露出了几分急切又窘迫的神色，

其实还有一些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那就是，当黑猫张落寞地跟随着赵漠离开的时候，

那两道背影，让她瞬间觉得心里被挖空了一块。

或许这些年来内心的那一块空缺一直都在，只是在那一刻被撕扯掉了自己麻木的伪装后，那个位置就开始漏风得特别厉害。

厉害到让她瞬间就觉得心里冷风呼啸，然后寒凉彻骨。

……这让她意识到，如果自己就此放弃了这个过去的身份，那么她这辈子将会陷入真正的永远的孤独里。

因为，一个人丢掉过去并不意味着重生，它真正意味的是，无情。

在得知自己身世之前的张悦，冷漠是因为无知所以无觉。但是现在她已经知晓了一切，又怎么还能够做到假装毫无所觉呢？

黑猫张能够因为张悦的一句责问和一个代表难过的眼神，就选择放弃融合重生这条路，

那张悦也同样会因为对黑猫张的情感觉醒，而选择开始尝试融合。

因为她们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