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 2(1 / 1)密林里的守望者首页

“每事每物仍会依其时机不期而至,宛如崭新且未曾事先告知。”  ——《精灵宝钻》    ……  ……    当西维亚踏着薄薄晨光返回农场的时候,从很远的绿丘之上,她就望见了那群骑着骏马穿戴着银色钢制胸甲,佩戴着长剑与盾的士兵们。他们围住了农场,十几人列队整齐地排在栅栏两旁,似乎是在等待。    西维亚目力敏锐,她一眼就瞧见了这群不速之客们的胸甲上烙刻着一颗白树图案。读遍整个图书馆英雄传说的西维亚立刻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刚铎的骑士,他们来这里,一座偏僻的小镇做什么?    西维亚犹豫地在原地观望了片刻,终于还是抵不过对老嬷嬷的担忧,绕过农场周围的草垛,试图从后门偷偷溜进去。结果没等她故技重施翻窗而入,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西维亚?”苍老而带着笑意的声音,“礼貌些,他们都是来接你的。”    刚准备抬腿钻进去的女孩一顿,无声地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听从了老嬷嬷的话,顺着草垛跳了下来,在一众陌生士兵肃穆的打量下默默从正门走了进去,然后就看见屋内坐着一位五十来岁却颇具威势的刚铎人脊背挺直站在那里,似乎正在和老嬷嬷说话。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目光如鹰一样锐利,定在西维亚身上,不动声色地审视片刻,然后朝老嬷嬷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威严,“……是她。”    西维亚警觉地盯着他,缓缓走到老嬷嬷身边,确认她一点都没有受伤,才低下头来,放轻了声音,询问道,“发生什么了?他们是来找我的?为什么?”    年迈而寡言的老妇人只是目光平和地望着她,她用枯瘦的手指将西维亚被风吹凌乱的长发缓缓捋顺,动作轻而充满爱惜,她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长叹一声,有些落寞地收回了手,“我的小马……都已经十六岁了啊……”    西维亚忽然就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她微微皱起眉,又转头看向那位沉默的骑士,犹疑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刚铎的骑士,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对方微微笑了一下,令他原本过于刻板沉凝的眉目变得柔和了些许,他的回答和他的气势一样直接明了,“你的祖父命我前来将你接回米纳斯阿诺尔。”    祖父?米纳斯阿诺尔?    即便卡伦贝尔只是一个平凡小镇,住在这里的人也都听说过这个城市的名字,有人称其为“太阳之城”,它于第二纪元3320年由忠贞派努曼诺尔人所建,和在西方的米那斯伊希尔遥相呼应,防卫着来自欧斯吉利亚斯西翼的白色山脉的人类。这里居住着刚铎王国的创始者之一:阿纳瑞安及他的后裔子民。他的弟弟,就是居住在安都因河东部城市伊西立安地区的米那斯伊希尔的埃西铎。    西维亚呆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更加警惕了,“我的祖父?谁?”    她不是只是一个顺着河水漂流而下无父无母的孤儿吗?这突然冒出来的祖父又是哪路人马?即便她还有亲人健在,怎么会在十六年里都不曾找到过她呢?为什么会在生日前夕想要把她接走,目的地还是刚铎王城?    读了很多传奇的西维亚立刻联想到了许多隐藏的阴谋故事。她可不傻,眼前这位骑士显然不是普普通通的刚铎人,外面那群跟随者看上去也训练有素,她那位住在米纳斯阿诺尔的的祖父更不可能是无权无势之人,难道说……    “领主,还是亲王?”她问。    骑士又笑了,他似乎对这位过于敏锐并且警觉性极高的女孩抱有十足的耐心和宽容,而且很乐于见到在她察觉自己身份不寻常的第一秒反应并非惊喜而是质疑。这很好,至少,他对西维亚的第一印象好于他所遇到过的大部分十六岁的男孩女孩。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对方的猜测,“都不是。”    骑士显然不想多说,西维亚感觉到了这一点,她狐疑地定定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打量老妇人的脸色,发觉她只是很温和地朝她笑了笑,西维亚略略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继而又开口了。    “我一定要走吗?”她问。    骑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肃穆,“是的。您必须得走。”    原本在绿丘上看到这些骑士就预想不详的西维亚终于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对方人多势众,装备精良,而且显然来头不小。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和老嬷嬷两人根本无法反抗对方。她抿了抿嘴唇,从对方略带恭敬的态度里提出了一个他一定会答应的请求——    “和我一起走吧,”西维亚握住老妇人的手,低声喃喃,目光里有着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害怕。她一点儿也不想离开这个她长大的,熟悉的地方,去到那威严而宽广的太阳之城,见一位或者几位她根本不曾了解过的所谓的亲人。虽然从小她就热切希翼去外面广阔的世界看看,踏遍那些山川,森林,沼泽和幽谷。可当那一刻来临了,当这群几乎只存在于故事里的高大骑士出现在眼前,她才发现大概一切都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对前方旅途的恐惧远远多于对前路的美好希望。    她是西维亚,蓝色眼睛的女弓手。她不想当什么领主或者亲王的后裔,在她单薄的认知里,这些就代表着拘束,管教,既定的未来以及无法得到的自由。    即便她真的不能拒绝这份强加的人生,那么路上如果多了一位她熟悉且关切的亲人,也许这份负担会减轻一些。更何况如果她不在了,日渐年迈的老嬷嬷孤身一人该如何继续过活?她有预感,这次刚铎骑士的到来,将改变她以及老嬷嬷的整个人生。    “和我一起走吧,”西维亚低声祈求这个她认为的唯一的亲人,“我将好好照顾你,就像这么多年以来,你照顾你的小野马一样——”    骑士见此,非常识趣地沉默着转身离去,将最后的时光留给这对相依为命的家人。    老妇人握住她的手,繁重的农活使她年轻的容貌不再,皮肤变得皱褶干枯,但她的笑容依旧平和温暖。她低首亲了亲西维亚的手背,然后转身从放在床底上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被泛黄旧布包裹的东西,在西维亚好奇的注视之下缓缓打开,眼前的画面立刻让她睁大了眼——    那是一把匕首,但和她所见过的都不同。它似乎并非由凡世的普通金属所锻造,因为所有平凡之物将不会赋予它如此的轻盈和锋锐,泛着冰川般的幽冷光亮,轻若无物,小巧却精致至极,手柄上雕刻着她看不懂的繁复字符和图样,尾端镶嵌着一颗黑色晶石,兼具实用和美感,宛若华美却危险的艺术品。    “这把匕首,当时就放在装着你的篮子里,”老妇人缓缓开口,即便隔着几层布尤还能感受到袭人的冷意,让她产生了一种割手的错觉。她从没有使用过这把匕首,也能猜得到它是多么锋利,削铁如泥。    当她看到婴儿身旁用布包裹的匕首时,她就有了一种预感。她知道这个孩子终将离开她的身边,宛如命运的轨迹不可偏离。因为这把匕首告示了她身世不凡,以及前路坎坷,而无论她是多么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过着平凡却安定的生活,故事终究不会如此书写下去,她注定会拥有属于自己恢弘非凡的人生。    “我不知道它是被谁所锻造,”老妇人看着匕首,“但是我知道……它是最后一个和你身世相关的东西,我想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需要它——即便我一点也不希望你真的会用到它。”    西维亚缓缓接过被布包着的匕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老妇人。    “我将和你一起走,我的小野马,”她笑着说,只一句话就让一直皱眉不语的少女顿时眉开眼笑,她沧桑的眼底弥漫着森幽的雾,总是很缓慢的低哑声音里流淌出宛如命运注定般的谶语——    “毕竟,这个世上,你会有很多人,而我……我只有你。”    ……  ……    简单收拾一番后,刚铎骑士小分队带着二人踏上了返回米纳斯阿诺尔的漫漫长路。    这是西维亚第一次离家如此之远。在此之前她并非没有悄悄跑出过城镇,但那座废弃的掘石场已然是她短途旅行最远的终点,因为她深知家就在身后,那里有她最爱的人深深挂念着她,因此她无惧荒寂。虽然此次离去猝不及防,前路遥远不可知,可如果身边有着互相挂念的人陪伴,似乎一切未知的东西都变得安定下去,她得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这趟旅程,观望那些小镇中不曾生长过的大树,灌木,野草,小花,甚至头顶悠远的鸟叫,远处窸窣的虫鸣。    他们沿着大道从卡伦贝尔出发,一路向北,马匹载着人和包袱缓缓行进。终于,在天际最后一丝夕阳的辉光坠落地面之后,天空被夜色所笼罩,一切犹如沉淀般变得安静下去。为了安全,也为了缓解疲惫,海格尔——那位刚铎驻城守备军的副将,名望颇高的骑士,下令找了一个背风处,派出两位骑士轮番守夜,让赶了一天路的众人暂时安歇于此。    西维亚和老妇人跟着他们吃了一点自备的干粮。这些骑士对她们颇为客气,甚至还有一人专程前去打了一只野味回来下锅,他们自己则分毫不碰。西维亚感谢了这些好心的骑士们,分给了他们热汤,得到了几个真诚的微笑。之后她照顾老妇人躺下休息,自己却全无睡意,骨子里那份天生的冒险因子蠢蠢欲动,在捂住脸几次镇压无果后,她终于选择直面自己的欲-望——她悄声无息地将自己的外衣搭在了老妇人身上,然后起身绕过几位熟睡的骑士,趁着漆黑的夜色,非常熟练且迅速地来到了附近的高坡,找到一颗最高的山毛榉爬上去,往远方望去——    树下,两位守夜的骑士为了打起精神,不在夜晚屡屡送来异人的轻风中睡去,声音低低地聊起了天——    “我还是第一次离城这么远,”一位士兵忍不住感叹,“月余的路程,虽然风景倒是不错,可毕竟是太远了,也许回去之后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傻小子就认不出他爹了吧……”    另一位骑士似乎是笑了,“只要不是认别人当爹,你小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这可是一份荣誉的活计,兄弟,我敢保证你认识的所有人里都没有别人有这种殊荣……”    西维亚噌的竖起耳朵,试图听清他们接下来将会透露出的秘密。只不过可惜的是,似乎副将对此多有嘱咐,二人只是略略提起了一次,就很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再开口就都是一些关于军队的话题,她完全听不懂。    西维亚沮丧地盘起腿,坐在树枝上撑着脸望向远处,平原之后即是幽静的森林,在夜空中望过去一片黑洞洞的,显得有些可怖,似乎在这星光阑珊的暮色里,有隐秘的诡诈潜伏在肉眼不可见的地底。    就在西维亚懒洋洋地听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胡侃的间隙,一个黑影忽然从远方的高坡上一跃而过,停留在树下,随即静止不动,似乎是朝这里张望。    西维亚目光一顿,她忍不住直起身来,凝目望去,然而只不过刹那间,刚才的一幕就像是幻觉般消失不见,树下依旧是空荡荡的。她思索了半晌,还是选择坦然相告她所望见的一切——    “嘿,”正当守夜的士兵聊得起劲的时候,头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吓了他们一跳。二人下意识地抽出剑,抬头就看见一张脸霍地出现在繁茂的枝叶间,虽然容貌讨喜,但这种举动其惊悚程度丝毫不亚于恼人的噩梦——    “有狼,还有一个人,”这个打断他们闲谈的家伙指着远方的一个陡坡,非常真诚地说道,“就在那儿,树下。不过很快就离开了。也许你们应该派人去看看?”    二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仰起脖子朝那边看了几秒,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于是他收回目光,有些无奈地朝树枝上的少女招了招手,开口道,“下来吧,小……西维亚,漂亮的女孩儿不应该爬上这么高的树,小心摔下来,如果你受了伤,我们可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伸出手,想要小心翼翼地接住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一脸稚嫩的姑娘却扒着树干干脆利落地纵身就从上面直接跳了下来,完全无视了士兵大张的手臂,落地轻巧,只震起了一小股尘土。她拍了拍手掌,然后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二人,向远处望了一眼,再次好心地建议道,“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那里有人……还有一匹很大的狼,我想他们大概也看到了我们,也许去探查一下会更好呢?”    士兵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你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吗,小姑娘?”其中一人目光充满调侃,“托亚可是射箭的好手,他是我们这里目力最远的家伙,他都看不到的东西,你居然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很大的狼?哈——想一想,可爱的姑娘,即便是野狼群也不敢靠近火堆和佩戴着长剑的士兵,我想只要是稍微识趣的都会躲得远远的……”    西维亚看他们并不相信,只好耸了耸肩,“好吧……不信就算了。”顿了顿,她又很好意地加了一句,“不过……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应该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吧。”    说完,她转过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两个士兵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托亚临危受命,带上了长箭朝西维亚所说的那个地方摸索而去了。    ……  ……    西维亚如来时一样摸回了营地,众人依旧在熟睡中,没有任何人发觉她中途离去的小动作。折腾了一番之后,精力充沛的她依旧睡不着觉,在老妇人身旁大睁着眼望着静谧无垠的苍穹许久,意识仍然十足清醒。她终于忍不住从佩戴的腰带旁摸出那把来历不明的匕首,举到眼前来细细打量。有了充足的时间思考,她没花多少时间就发现上面雕刻的符文和她所见过的唯一一句精灵语的写法有些许的相似。这个发现让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原本安静而锋利的匕首忽然就泛起了蓝色的微光,仿佛是某种警告。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吓了她一跳,如果不是手中仍然能感受到那冰川般的冷意,她几乎以为匕首着了火。西维亚愣愣地看着它,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另一位守夜士兵发出的惨叫,如利刃般划破静谧漆黑的夜色——    “敌袭!——有座——”    话还没说完就断在了半途,似乎有什么东西掐灭了他即将冲出喉咙的警告。西维亚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对匕首的新发现,周围所有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霍地坐了起来,为首的海格尔立刻抽出自己的长剑,嗡鸣声夹杂在地面不断传来的轻震里。他目光敏锐地扫视一圈,命令其他士兵将西维亚和老嬷嬷围在中间形成一个保护圈,经验老道的他明白再去救两个守夜的士兵已然来不及,这场突袭来得迅速且毫无准备,他甚至还没弄清马上就要交手的敌人到底是谁——    几乎是在包围圈形成的刹那,一个庞然大物就从黑暗中一跃而出,轰然落地!    西维亚握着匕首,待看清敌人面目的刹那,立刻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