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词功又精进不少,此事为你我二人所共见,我只是心中愤懑,有怒难言,乐天却能将此化作诗词,语言简朴,却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明白,寥寥几笔,卖炭老翁之苦,宫使之恶就跃然纸上。达到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如此笔力,着实令人敬佩!”
出了大理寺,李绛就笑呵呵的对王庆连声说道。
王庆听他如此说,心中觉得好笑,也不在这上面多言,而是拱手道:“此次多亏有深之在,否则以我所行之事,恐怕此时早已成一具尸体,乱坟岗里栖身……”
李绛笑着摆手道:“你我同在翰林院共事,对你人品早就暗自钦佩……再说此事,乃是陛下圣明,若非如此,你我皆丢性命,那能像今天,不过在大理寺里随便呆上两天,就官拜左右拾遗。”
两人正说间,一队马车载着众多行礼辎重,从不远处的街道上驶过,隐约间能听到女子嚎哭之声,似是在埋怨什么人。
许是被女人的哭声弄的烦了,中间一辆显得比较华贵的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了卫次公那张丸子一样的脸,几日不见,那个满面红光的肉丸子变成了暗青色的素丸子。
他将头探出车窗,对着后面大声喝骂:“少在这里哭哭啼啼!如不是你整日里在后面说什么钱财不够花这些屁话,老子何至于此?!
不就是离开京城吗?天下这么大,那里不能容身?再敢如此,先将你卖进教坊司!”
女子哭泣的声音停住,卫次公这才怒气未消的将头收了回来,目光不经意的往这边一扫,看到了站在街边正望着他微笑拱手的王庆二人,愣了一愣,一股怒气从心头升起,果然是龙卧浅滩遭虾戏!自己一旦失势连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嚣张了!
当下准备做些什么,还未出声,却猛然听到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同时还伴随着‘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的呼喊声。
卫次公心中奇怪,就扭头朝前方看去,只见乌泱泱一大片人群,朝着他奔跑而来,那是长安市民!
刘大总管等人身死就在眼前,再想到自己家以前也没少做欺行霸市的勾当,卫次公一张脸变得煞白,嗖的一声缩回脑袋,隔着车厢拼命的嘶喊让跟随的少量侍卫护卫他的周全。
而他自己则已经撅着肥硕的屁股将头埋进了低矮的木桌下。听着外面杂乱的呼喊以及‘扑通扑通’的脚步声瑟瑟发抖。
想象中的攻击没有发生,反倒是听到了一些:“恭喜二位相公出监。愿两位相公步步升迁…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感谢大人为我等执言,废除宫市……”之类的喊叫声。
卫丸子心中惊疑不定,鼓足了勇气,才从桌子底下爬起,将马车帘子悄悄的拉开了一道缝,偷偷的往外看去。
见到无数的百姓朝着街对面的那两个人奔跑而去,手里拿着油饼鸡蛋老南瓜这些东西,嘴里胡乱喊着感谢的话,乱哄哄的跪倒了一片。
姓白的和姓李的两个宵小,手忙脚乱的扶着,怎么都扶不起来。
“一群愚夫愚妇!”他骂了一声。
再看看手忙脚乱的王庆两人,撇撇嘴道:“纵然一朝得势,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卑贱,身为官员,接受百姓的跪拜乃是常事,用得着这样扶来扶去的吗?
也不怕脏了手脚!真是死猫扶不上树,烂泥糊不上墙,本就是狗肉,怎能上得了正席!”
他低声咒骂着,见到这些护卫们都在往那边看,怒喝一声道:“看什么看?赶紧启程!”
车夫护卫们赶紧应了一声,顶着涌来的人潮,驱赶着马车,朝前缓缓驶去……
“这些毒瘤拔去,着实令人高兴,没了这些人牵制,陛下又下令废除宫市,改为采买,我大唐终于能够轻快一些,长安市民,也不用整日过的战战兢兢。”